温沭与她的亲生父母是不同的,父母离开她,她也不会去追。皇后不同,她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最先信任的人,两人相互支撑到今日。
她怎会后悔呢。
赵攸的回答中规中矩,就像她与皇后之间的感情一般,没有亮点,没有让人感动之处。平淡而无奇,就像外面说的那样,皇帝对皇后的喜爱是来自温轶的束缚,这样的感情终究会有一人破碎。
或许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守着自己的规矩,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不会向往外面的生活,不会见好爱好。
皇后拉着她躺下,将暖好的一侧让给她,眼中的温和若浪潮般涌来,她喜欢现在的赵攸。对于前世的赵攸不过是感激罢了。
感激与喜欢终究是不同,只是她不能说,已死之人回到多年前,这对赵攸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会害怕,会舍弃自己。
她不忍,不舍。
柳钦与苏韶都劝她离开,他们并没有错,世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方入宫时她也是这样的想法,待赵攸亲政后,远离温瑾,她就悄悄离开宫。
事情总是出乎预料之外,看着赵攸对她一日超过一日的依赖,若突然离开,前面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这个时候将赵攸还给温瑾,她是不会答应的。
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就如同自己的前世,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也是很安全舒怡,可真正去想,她就像是行尸走肉。
看着旁人恩爱,看着旁人生死,她就像是红尘的过客,匆匆过完一生。
留下就会自己崭新的人生,离开不过是前世的路再走一遭罢了。
她轻轻一笑,对于他们的劝说感到好笑。
赵攸久久得不到皇后答复,反见到她自己发笑,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阿沭,你笑什么?”
“笑陛下胡思乱想。”皇后轻轻道一句,也不再去看赵攸,微微闭上眼睛。
赵攸总觉得皇后那抹笑十分古怪,她慢慢挪过去,脑袋在皇后颈子间轻轻地蹭了几下,语气也变得软软的:“阿沭,你为何要入宫?”
小皇帝还是在意那个问题,她不明白阿沭为何喜欢那个暴。虐的皇帝。她哪里不好吗?
皇后没有应答,她又轻轻蹭了下:“阿沭阿沭,你且回答我,莫要睡了。”
皇后被她蹭得开心口发痒,尤其是她轻得就像风拂过的语气,听了让人不忍拒绝,她摸摸赵攸的后颈:“你与我的事是今生,莫要管其他的,现在我是你的皇后,又不是旁人的,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计较,你莫不是也疯魔了。”
第69章 六十九
小皇帝的想法, 皇后是无法体会的。
安静的时日总是让人抓不住, 朝堂上的事时而杂乱,时而让人头疼。陈氏迁出慈宁殿后,赵攸让人严加注意赵闽的动向。
楚国使者在来的路上,细细算来要明年正月才能到, 沿途驿馆都已打点好。
皇后对于楚国的事多少知晓些, 嘱咐赵攸务必保护楚太子的安全。楚太子出使多半是无奈之举, 进入宋国后, 若出了事,楚宋两国的战争就挡不住了。
最怕的就是楚皇后的阴谋, 太子死在宋国, 她的儿子就是新的太子了。
赵攸也猜测出这些事,他国之事不能随意插手,唯有尽好地主之谊了。
十月底的时候, 天气突然就冷了,苏家夫人王氏病倒了。
相识熟悉的夫人都过府探望,赵攸听到消息后就去问皇后的意思。
王氏怎么病的,帝后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知晓是一回事, 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赵攸摸着自己的下巴,古怪道:“阿沭,你要去看看吗?顺便见见苏老夫人, 我觉得你该去见见, 听说苏韶被骂得好难听。”
皇后心中多少是怨恨的, 唯有将话说开了才能解开心结。
皇后却是不想去:“陛下已将母亲安置好,这件事就该到此结束,至于苏家的事,前些时日陛下想让苏家乱了,现在真的乱了怎么反倒关心起来了。”
赵攸小心思不少,被皇后直接说出来后腼腆一笑,道:“这些事与苏夫人王氏没有关系,我不过是好心罢了。再说让苏家乱很容易阿,这个时候朕给苏文孝纳妾,苏老夫人必然对我感恩戴德,苏家夫妻离心,岂不就是乱了。”
要怪就怪王氏也不是大度的女子。
小皇帝的话让皇后连连摇首,她戳着赵攸光滑的脸蛋:“赵攸,苏文孝给你挡去纳妃的事,你就是这么感激他的?”
“那都是为你罢了,你若不是皇后,他兴许还会和安时舟一般劝谏我纳妃。”赵攸不乐意。
说起纳妃的事,皇后想起一事来,宫内的季贵妃对外是待产的,算算时间也就是正月的时候。只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这个孩子从哪里来?
直接对外宣布孩子掉了吗?她想不透就与赵攸提了一句。
赵攸想想也是,只是孩子‘出生’了对外也不是皇后的,以后还是会有很多麻烦的。但是若是公布孩子没有了,那么新一重的纳妃浪潮又会向她拍来。
真令人头疼。
“我想想,确实不好做。”赵攸回一句,季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给她添个孩子,皇后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没过几天,临安城内就飘了雪。繁华的帝都被初雪覆盖后,没有将那份奢靡气息掩盖,反添了几分仙气,银装素裹下白茫茫的一片,雪如柳絮般落了下来。
朝臣入崇政殿时将自己身上的雪花拍去,将自己收拾干净后才抬脚进去。
驸马安时舟照旧站在前面,几位朝臣在旁与他说话,温轶走近后他们就自觉散开。温轶与安驸马不和,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苏副使与温轶也不大对付。
三人在朝堂上也算是三足鼎立,这样一闹,也不知怎么站队。小皇帝知晓这些事后也是装作不知道,朝臣又不是各家亲戚,不和是常事,只要他们闹的时候没有涉及到朝堂,她也懒得去管。
温轶进来后,殿内气氛遽降,大臣们各自站好之后,苏文孝姗姗来迟。
近日苏夫人病了,相熟的人都会过去安慰他。苏文孝一一谢过后就站回自己的位置,身旁就是温轶,他看过一眼后就低声道:“温大人好像还未将温三姑娘送走,三番四次找我儿,女儿家的闺名就这么不值钱?儿媳安研是长公主之女,虽说安时舟是个老东西,可我儿很满意安研,苏家不纳妾,这样长此以往苏家的规矩怕是要打破了。”
“你……”温轶被他一番讽刺的话说的老脸通红,温瑾与苏韶青梅竹马,两人在一起玩也是常事,到了苏文孝的口中就是上赶着做妾了。
苏文孝站得笔直,目视前方,继续道:“我苏家不纳妾,温大人还是早些将三姑娘送走,免得陛下想起来后借故找您的麻烦,我可是好心提醒您。”
“本官做事不需你提醒,苏大人还是管好自家的事,苏夫人若是病不好,你可就要纳妾了。”温轶毫不客气地回一句。
谁知苏文孝道:“我儿苏韶又不是哑巴,有她在,我不需纳妾。倒是不知温二公子可找回自己的舌头了。”
前面两人的声音不大,相邻几人听得目瞪口呆,动都不敢动一下,苏温两人竟已成水火之势了。
安时舟没有去听,拉着身旁的人说起临安城的雪景,想着哪日带夫人外出看看。
那厢的温轶被打脸后,气得握紧手中的笏板,还未答话就听到内侍高喊陛下驾到,只得忍气吞声。
两人之间的战火算是灭了,赵攸坐在御座上就看到温轶难看的脸色,再观苏文孝,气定神闲。她想笑,却不敢失仪,笑意在唇角上化作浅浅的弧度。
朝臣连续禀事,赵攸听后就先问朝臣的意思,能先商议的就决定,不能的再议。
外面的雪愈下愈大,殿内气氛尚算融洽,温轶被苏文孝用话连番讽刺后气得没有力气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由着他们去说。
大事说完之后,安时舟执着笏板出列,正色道:“陛下正当年少,膝下无子也昭示着国祚不稳,皇后无所出,臣等谏议陛下纳妃。世家女子多婉约,也与陛下相配。先帝在位时如您这般年纪,膝下早有皇子公主。”
这样的话听得太多,赵攸也不觉新鲜,她照旧拎出来苏文孝:“苏大人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