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坑了,人家看着吴家男子一个个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会觉得吴家是有前途的,想要结亲,而女眷处在内院之中,秉性如何基本只能靠父母家风去推测。偏偏吴家寒门出身,到了京城也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谁晓得他们底细,吴家这一代虽只有一个儿子,姑娘却有七个,也不知娶了吴家姑娘的人家有没有后悔。
旁人有没有后悔不清楚,但王侧妃是后悔了。吴家这些年在官场上混得好,长女还嫁了七皇子,王侧妃盘算了许久,才替谢风闻求了吴秀兰。吴秀兰进门前,王侧妃还见过人,瞧着老实又乖巧,顶多是相貌不够出众,王侧妃觉得娶妻娶贤,这门亲算不错。谁知吴秀兰过门之后,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叫王府其他人笑话不说,儿子嫌吴秀兰相貌不够出众,对吴秀兰也是淡淡的。
王侧妃自然不是盼着儿子样样都向着媳妇的,可夫妻感情不好,几时才能生下嫡子?她求着堂姐,让谢风闻先娶了吴秀兰进门,为的不就是抢占这个先机?至于后来吴秀兰假孕,更是气得王侧妃到现在都懒得看她,也不想想,假称怀孕肯定不能留到生产的时候,不说被人发现了让人看笑话,这之后大几个月不是都没有机会再有孕了吗?
今日见了林瑾初,王侧妃突然觉得,当初还不如趁着吴家跟林瑾初退了亲,为儿子求娶林瑾初,林家如今在官场上不显,可林家是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论人脉比起独木难支的吴家不知强了多少。
“娘,你也不说说二嫂,今日她总那样盯着大嫂看,简直丢人死了!”谢芸和谢婵进来,便是知道二嫂同自家才是一家人,谢芸也忍不住抱怨,不过是多给些东西罢了,便是他们有心跟大哥比个上下,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面自找没趣,二嫂倒好,眼皮子浅到这份上,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呢,就直勾勾盯着看,嫉妒都写在脸上,谢烟她们几个,转头就嘲笑她们姐妹来了。
王侧妃又不瞎,吴秀兰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儿媳妇也越发不满。心道吴家老爷子都做到尚书了,吴秀兰她们这一辈都是京城出身的,不该这般没见过钱的模样才是,可偏偏,吴秀兰嫁到荣王府,已经不止一次在这些上面露出小家子气来了。
王家家世并不显贵,但落户京城已经好几代了,虽然王贵妃入宫之后,王家才算发达起来,但王家世代经商,官场上没什么建树,银子却实在不少。因此,王侧妃只体会过被人嫌弃商户出身,却从没有在钱财上受过委屈,听说吴家也是商户出身,王侧妃想当然的觉得吴秀兰也是金银堆里出来的,不稀罕那点钱财,却不知商户也分三六九等的。
吴家说是商人,其实只是身家不高的普通商人,在老家丰城还算有名的富户,可家产这算到京城来,也就勉强买一个大宅子充体面罢了,更何况吴家父子做官之后,便不能再从商,家里的铺子产业只能让管事打理,自然大大缩水,吴家姐妹几个出生时,祖父父亲已经位居高官,可家里依然过得紧巴巴的,只有出门作客,才会做两身体面的衣裳。
第八十五章
早年有人说过,京城居大不易,说的是外地人,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实在不容易,这年头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说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就是经商的,也比外地要多多了。外地人想要在京城做生意,首先面对的就是远远超过外地的房价和房租,更不用说京城本地商人的排挤。做官的,比起经商的要好些,但刚刚入仕的官员俸禄不高,京城房价物价又贵,吴家还要打肿脸充体面,当初那一座宅子就把大半的财产都填进去了。
基础掏空,加上后期的收入远远比不得早年经商赚钱,吴家的日子自然只能紧巴巴的过着,而吴家几个女儿出嫁,为了充脸面嫁妆还不能少,家里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吴秀兰排行第五,前头嫁了四个姐姐,每一个姐姐出嫁,家里就要更加艰难些,吴秀兰甚至庆幸自己生得还算早,否则便是空壳的嫁妆都难以凑出来了。
家境不富裕,吴秀兰瞧着王府的富贵自然眼热,原本以为嫁入王府,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等真的嫁过来了才明白,除了吃穿用度的东西,也只有每个月的份例是自己的,也就是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府里的大事,能得些赏赐。吴秀兰嫁到荣王府将近一年了,算是新婚敬茶时得的东西最多,当时还有些沾沾自喜,今日有林瑾初一个对比,便显得可怜了,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回到清云居。
吴秀兰心里不痛快,又不舍得摔什么东西,端着茶狠狠灌了一碗,正对上谢风闻从门外进来。对上抱着碗喝茶的吴秀兰,谢风闻有些嫌弃的撇撇嘴,觉得这个妻子真是粗俗得难以忍耐,原本想说吴秀兰今日丢脸的事,此时也没什么兴趣再提,脚步子一转,往旁边去了。
谢风闻去年才娶妻,还没来得及纳妾,只抬了几个通房,都安置在西边的屋子里,先前害得吴秀兰‘小产’的就是其中一个。谢风闻不知吴秀兰假孕的事,王侧妃知晓,但也没跟谢风闻说,知子莫若母,王侧妃知道儿子中意的是清丽可人的姑娘,若有些才情最好,几个通房都是这种类型,而吴秀兰恰恰不是,所以谢风闻一直就嫌弃吴秀兰,若再知道吴秀兰假装怀孕陷害他喜欢的通房,这事就过不去了。还是那句话,王侧妃再不满意吴秀兰,但在意着谢风闻的嫡子。
吴秀兰本来就生了一肚子气,见状更是恼火,啪一下将茶碗丢下,吴秀兰几步抢到谢风闻前面,道:“你要去哪里?”
“本公子要去哪里,轮得到你过问?”谢风闻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告诉我娘?你只管去,瞧瞧这个时候娘是训你还是训我?”
吴秀兰嫁到荣王府一年了,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了,除了碍着脸面,没同意谢风闻纳妾之外,她从未过多干涉谢风闻,可谢家呢?从一开始就嫌弃她,一个庶出的公子,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堂堂官家嫡女!
“哦,谢二公子这是又要去那上不得台面贱人那里?”吴秀兰心头怒火猛蹿,口中便忍不住刻薄起来。
谢风闻听着贱人两个字便不舒服,但他自认为自己是清雅的贵公子,说不出刻薄粗俗的话,冷笑道:“二奶奶真是好教养,张口闭口就是贱人,也不知四书五经能读得几篇,琴棋书画能习得几样!”
“你!”
“要说上不得台面,她们哪比的二奶奶你,瞧着几样好东西便眼红得走不动路了,你眼皮子是有多浅,便是浅月她们,也不像你一般,丢人现眼!”谢风闻本来就对吴秀兰不满,与林瑾初一对比,更是千金小姐跟烧火丫头的区别,偏偏烧火丫头是他家的,见吴秀兰僵在原地,谢风闻不耐烦地拨开她的身子,“行了,以后有点眼色,不懂就老老实实呆着,别给本公子丢人现眼!”
“二奶奶——”吴秀兰的贴身丫鬟小荷看着主子目光呆滞的模样,担心地上前拉了拉她,“二奶奶,二爷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拿我与那低贱的通房丫头相比,我、我……”吴秀兰说不下去了,身子一歪,险些摔倒下去,几个丫鬟连忙搀住她,口中劝道:“二爷这般,是不知二奶奶的好,那起子贱人,哪能与二奶奶相比。”
吴秀兰听小丫鬟们劝她,并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顺从地坐下来,她不明白,家中姐妹都是这么长大的,怎么到了谢家就格格不入?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何,所有人都这样怪她,怪她没有才华?
小荷不敢胡乱劝她,她不是家生子,在去了吴家之前,她在另一户人家待过,那时她年纪还小,只隐约记得,那家府上的姑娘,从四五岁开始,便要读书,学习才艺。到了吴家,却发现姑娘家过得轻松随意多了,不必读那么多书,不必学琴棋书画,只需跟着母亲,学些管家的本事便可。小荷见的人不多,也不知哪一种才是正常的,等跟着吴秀兰来了荣王府,才有了答案,大多数人家的姑娘,都要读书学艺的,若没有一技之长,会被人笑话。
这些话小荷哪敢对吴秀兰说,只得劝她,“二奶奶,不管如何,便是二爷再喜欢那些个狐媚子,二奶奶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