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一直等在小区外。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身着军人迷彩的殷朗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低声交代了随行的下属几句话,他随后径直向新月走来。
“你的伤……”
“你的伤……”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问了相同的问题。话到一半,不由得相视一笑。
“你脖子上的伤需要处理,我载你去医院。”殷朗觉得是自己的判断错误才害她受了伤,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负责到底。
新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你这么忙,还是算了。这种小事,我自己做得来。倒是你手臂上的伤别忘了处理。”
殷朗想了想,后续还有些事,他的确走不开,遂点了下头。
新月抬脚要走,想到了什么,刚抬起的左脚又放了下来:“对了,那名被刺的女性真的救活了吗?”
“怎么可能?十几刀,几乎刀刀刺中要害。”殷朗叹息道。
新月眉眼一黯。早知道这不过是殷朗为了刺激那个人撒下的谎,可她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他竟能残忍刺死曾经深爱的人?
~~?~~
等殷朗忙完工作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手里提着生日蛋糕,他脚步匆匆地走进家门,却因眼前的一幕而怔住。
新月做了一桌子的菜,爷孙俩边吃饭边说笑。虽然只有两个人,气氛却好得没话说。
听见开门声,殷老爷子瞥过来一眼便又把目光收回,摆明着是在生殷朗的气。
要孙子有什么用?他一年就过这么一次生日,臭小子居然只顾着忙他的事,天黑才见人影。
哼,以为买回个生日蛋糕他就会原谅他?人家新月可是亲手做了生日蛋糕给他。比起某些人只会花钱买不知多花了多少心思。
气氛……有些尴尬。
新月只得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回来了?正好,爷爷和我正准备吃饭呢,我去拿碗筷。”眼尖地发现殷朗换了衣服,应该是不想被爷爷发现受伤的事。所以她对此事绝口不提。
殷朗没想到这么晚了她还在这里。应该是担心过生日的爷爷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才会一直陪到现在吧?
想到爷爷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他居然缺席了,殷朗感觉到十分愧疚。而正是由于苏新月的存在,让他这份愧疚降到了最低值。看爷爷红光满面、心情大好的样子,他对苏新月说不出的感激。
自从爸和二叔相继过世,之后姑姑也离开了家,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十八岁,他入了部队,陪爷爷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想想,他还真是不孝。
一顿饭,殷老爷子吃出了‘阖家团圆’的感觉。
多久没这么开心了?
吃完这顿饭已经快八点了,老爷子命令殷朗务必要把新月完全送回家。
其实就算他没有这样的要求,殷朗也不会放任新月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独自回家。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岂不成了他的罪过?
“殷朗,有个问题想问你……”新月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你问。”
“爷爷与林曦之间……曾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吗?”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可以让林曦狠心地不认父亲。爷爷三个儿女,如今剩下的也仅是一个林曦而已。这种情况下,林曦居然连父亲的生日都冷漠缺席,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回应她的是殷朗一贯的沉默。
新月不免有些尴尬,讪讪地扯下嘴角:“对不起,我不该多嘴。就当我没问。”
她以为殷朗不想提起此事,其实,他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始这个话题。
“姑姑曾经有个深爱的男人……”
第70章 出卖女儿
缓缓的,殷朗开始讲述起有关林曦的那段过往。
林曦交往的男人很穷。
穷不怕,只要他有志向、肯努力。
让殷老爷子难以忍受的是:那个男人好高骛远,一心想要通过某些捷径达成发财的目的。用他的话讲,他想给心爱的人一个安乐的生活。
深陷在情爱的沼泽里,林曦为了那个男人可谓付出了一切,甚至连爱车都卖掉,只为了筹措出男人做生意的本钱。
谁成想,男人经验不足,盲目的投资结果只换来‘血本无归’的下场。
殷老爷子觉得该是他出面的时候了。于是他主动约见那个男人,劝说他离开林曦。
这一幕,却刚好被林曦撞见。父女俩大吵一架,林曦更是气得从家里搬了出去。自此后没了任何音讯。
后来,殷朗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林曦深爱的那个男人终是没能躲过金融危机带来的毁灭性打击,选择了烧炭自杀。只留给林曦许多债务。
也许,林曦认为她的男人之所以那么迫切地想取得成功,以至于最终走上绝路,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殷老爷子对他的嘲讽与打压。所以,她认为是殷老爷子间接害死了她最爱的人。
理由很牵强。可一旦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林曦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打开家门,新月在客厅里见到一个绝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苏暨!
一年不见,苏暨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刚好张兰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个信封。
新月知道,信封里装着钱,是妈省吃俭用攒下的。为了还给苏暨,也彻底跟他做个了断。
信封放到苏暨面前的茶几上,张兰声音略冷:“这是当初月月从你那儿要来的钱,我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苏暨今天来,显然不是为了要钱。这么一点钱,他也根本不在乎。
没有理会张兰,他突然起身,大步一跨到了新月面前。
“月月,爸爸遇到难处了,你得帮我。”
新月与张兰相视一眼,觉得荒唐又莫名其妙。找她帮忙?她只是个学生,一没钱二没势,能帮他什么忙?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他也不该投到她这儿来啊。
见新月只是愣愣站在眼前,不答话,不回应,苏暨不禁有些急了:“月月,当初接你到我们家,我可半点也没亏待你啊。现在爸爸有难,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可是我亲生女儿。”
这一出感人泪下的年度认亲大戏险些看瞎了张兰双眼。这人还能更不要脸吗?当初月月在苏家是怎么被扫地出门的,他该不是忘了吧?被薛素梅那对母女耍得团团转,现在人财两空,居然想到回来找月月帮忙。她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看上他这种卑鄙又无耻的人。
“不管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都没用。月月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拿着你的钱,现在马上离开我家。”虽然不知苏暨在盘算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张兰,他一定在打什么歪主意。
“你闭嘴,我正在跟月月说话,有你什么事?”苏暨恼羞成怒,生气地冲张兰大吼大叫。
新月微微蹙起眉头,出言警告:“请你对我妈说话放尊重一点。”妈不再是过去的张兰,她也不再是过去的苏新月。他休想在她们面前吆五喝六的。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
女儿对他出言不逊,换作以前,苏暨绝忍不了。
然而他现在哪里还敢有丝毫不满?
强压下怒火,他对新月露出自以为温柔慈祥的一抹微笑,直奔主题,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姜离然?”
新月冷漠将他望着,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以为她想不起姜离然这个人来,苏暨正打算提醒她几句,新月却抢先一步开口:“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这么说,你是记得他啦?记得就好记得就好。是这样,姜离然的父亲是土地局的干部。现在我想要干回老本行,可是去土地局找了好几回,要建楼的那块地也没批下来。姓姜的那老匹夫,以前跟我称兄道弟的。现在我遭了难,就躲我躲得像瘟神一样。不过他有个儿子,就是姜离然,你之前也见过。我记得那小子对你印象不错。如果你去说的话 ……”
张兰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大吼一声:“苏暨,你还要不要脸?”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合着苏暨今天过来就是想求着月月去见那个叫什么然的。明知道那小子对月月‘心怀不轨’,他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以前她只是觉得苏暨这个人太过势力,把钱财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可是苏暨方才那一番话却让她对他有了新的一层认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苏暨这个人却全无底线。难道她当初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女儿,在他眼里就是可以不惜一切利用的‘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