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现在不救,那孩子必死无疑!
苏新月做不到!
在她还没毕业仅仅是在医院见习时,救护车上,她曾因为‘有关规定’而选择见死不救,结果那个孩子最终死在了急救室里。那之后的几天甚至近一个月的时间,她脑子里都反复闪过那个‘救不救’的问题。不救,她保住了自己的学业,毕业后也能顺利进入到医院里工作。很好,不是吗?毕竟在救人与自保这两个选项中,相信更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然,她的良心却受到了谴责!
还记得殡仪馆外,孩子的姑姑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你的前程难道比别人的性命还重要?
当时,她羞愧的甚至连撞墙的心都有。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么自私的自己,真的拥有成为一名医生的资格吗?
到了今天,同样的选择又降临到她身上。这一次,她不想再让自己失望!
那名先前阻止苏新月不成反被她怒怼的男同事怒气冲天地跑会村子里,找上了明伊。谁知,他气急败坏地告了苏新月一状,得来的却不过是明伊不温不火的一句:“赶明儿我送她一个绰号,女疯子,你看怎么样?”
男同事被气得无言。现在什么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给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妄新人取绰号?总之,被那个新来的这么一闹,估计他们这群人回到医院都得挨训。如果真是他错了,那挨训就挨训,他绝无二话。问题是这件事根本与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凭什么?
就在某人忙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时候,新月那边的取血工作取得了新的进展。一名士兵的血型和孩子成功配上。
不能把血抽出来再输进去,这样间接输血太慢了。何况现在温度多变,血一旦离开人体极容易发生变质。所以,新月决定让那名士兵下去,采用直接输血的方法。
忙活了半天,当新月再度下去时,发现孩子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这个消息无疑鼓舞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是,当他们得知被埋在下面的学生除了刚刚紧急输血救回来的,再无任何生命迹象时,脸上笑容顷刻间又消失不见。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不多,选择在这里住宿的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据村书记说,应该有七八个人。这七八个人里居然只有一个活了下来,想想,还真令人唏嘘。
黑天后,别的医疗小组成员都陆续返回帐篷里休息,只有新月,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急匆匆地跑去找齐敏了。
她从明伊那儿听说了,齐敏的父母都已经被‘救’了出来,却早已气绝多时。
不同于先前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处在等待中的一种状况,现在的齐敏,在已经确定父母均已离开人世这个残酷事实之后,是否承受的住,新月不敢确定。
找到齐敏已经是四十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新月把整个村子都绕了个遍,没发现齐敏,最后还是在山上找到的她。
齐敏说,她正在找可为父母安坟的地方。
站在新月眼前的齐敏表现出一种异于寻常的冷静与沉着。父母双亡,她却如此冷静,只有两种可能:一,她冷血,对父母的死并不在乎;二,也是新月更倾向的一种可能,她在忍耐。
如今父母均已过世,她是姐姐,起码得为弟弟做出个表率的样子来,不能轻易就被击溃。
只是这样的忍耐,她的心该有多疼!
“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来自新月的一句话,轻易击溃了齐敏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泪水决堤而出,她蹲了下来,痛哭失声。
家毁了,人没了,她突然觉得日子没了奔头,甚至有一瞬间,脑子里曾经闪电一样地掠过一个念头——要是她也随爸妈一起去就好了。可是下一秒,又推翻了这个念头。如果连她也不在了,唯一留在世上的弟弟该怎么办?
死对于她而言是奢侈的,活着又充满了痛苦,一个人,不能死不想活,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
第二天,其他的志愿者陆续赶到了村子,人手物资变得充足。来自医院第二批医疗小组也抵达这里,明伊与后来的负责人简单做了交接,就带上新月等人离开了现场。
回去的车上,和来时不一样,没有了议论纷纷,没有了热闹喧嚣,所有人都沉默不言,整辆车安静地像一个大冰窖。
亲眼目睹灾难现场和在电视里手机上看到完全就是两种心情。偌大的一个村子,说没就没了。据村书记说,村子里的青壮年几乎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体力原就比成年人要弱些,遭遇到这种灭顶之灾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想到那一排排蒙着白布的尸体 ……
新月痛苦地闭上双眼。
还有活着的人 ……
新月想到了齐敏。骤然失去双亲,齐敏一定充满了悔恨吧?为什么不多点时间陪伴父母?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了才想起要珍惜?
如此想着,新月觉得,或许,是时候她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为自己,更为了那些她爱并爱着她的人!
第229章 威胁
翌日,苏新月照常上班。没想到的是,刚到医院就被叫去了龚铭的副院长办公室。而龚铭更是对她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她是个无组织无纪律的纨绔分子。
新月忽然很想笑。说她是纨绔分子?龚铭以为这是在旧社会?
其实她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会让龚铭如此气急败坏的理由,除了她在擅自做主现场给受伤学生输血那回事,不作他想。而龚铭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其实也并不奇怪。毕竟,当时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些人是很看不惯的。为了将自己摘出去免于受波及,选择‘主动出击’恰恰是个可以让自己逃脱危机的好办法。
只是,有必要这么急着就来打小报告吗?
“你回去吧,等着接受处分。这次,别想像上次一样蒙混过关。”龚铭把狠话放了出来。对苏新月这种要礼数没礼数又一意孤行分毫不把医院的整体利益看在眼里的新人,他早就看不顺眼,正想找机会教训教训她。这次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 ……
苏新月走出副院长办公室,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
忽然一道没好气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她愕然抬头,有些意外竟在这里见到了明伊。
他……
“科室刚来两个患者,忙得焦头烂额,你还在这边偷懒。还不赶快去帮忙?”
“是!”新月俏皮地做出个敬军礼的手势,与他擦身而过,一溜烟地跑去电梯。后又嫌等电梯太慢,干脆跑楼梯。
与此同时,明伊正站在龚铭面前,冷然勾起的嘴角让人看在眼里无端地心里发毛。
“副院长打算怎么处分我们科室的新人?”无疑,科室新人指的就是新月。
“她违反医院规定,我打算……”
“开除她?”明伊替他把话说完。
“倒也没那么严重。”
“不严重吗?这可是违反医院规定,她一个新人,还不严重?如果这次轻饶了她,下次说不定她还会故技重施,那时想重罚也晚了。”
听明伊懒洋洋的把话说完,龚铭忽然一愣。他究竟站哪一头啊?口口声声提到‘他们科室’的新人,还以为他是来替那个无礼新人说好话的。但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
“我打算先把她调去行政部门,让她尝点苦头。估计就该知道教训了。”
“哦……”明伊故意拉长了音儿,无表情的脸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行政部门吗?龚铭的确够狠。把一个刚从学校毕业来到医院工作正是‘壮志未酬’的新人医生赶去行政部门坐冷板凳,无疑是在滚烫的热水里加上一盆冰块,不止会打击新人的积极性,说不定还会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与动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简直比开了她还要更加残忍。
“那正好。急诊科里天天忙死忙活,我也干够了,不如把我一起打包也送到行政部门去,我也偷偷闲。”
看着明伊斜勾起的嘴角,龚铭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恶寒,放在桌上的手蓦地攥成拳头,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威胁我?”
明伊撇撇嘴,做出一副无辜状:“这怎么能叫威胁呢?我是真的干够了急诊这活。您不是知道吗?我一天得做多少台手术,天天累成狗,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妈天天在电话里嘟囔,让我赶快结婚给他生孙子……哎,早知道就不学医了,以为当个医生多好多好,结果就是整天累个半死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发生医疗事故。就说这次苏新月现场采血给伤患输血这个事,她明明可以按照规定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患者死。患者死也就死了,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当什么白衣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