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慢点。”侍从扶着润福管家进了落梅居,润福管家摆摆手,“好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
“好。”
侍从退了下去。
润福管家站在落梅居厢房的门口,正好可以看到白月辰正坐在里面的书案边上翻看什么东西,那位置,原本也是梅若华常做的位置呢。
润福管家下意识想叹气,又赶紧忍住,如今情况如此萧索冷清,他实在不该满声叹息让白月辰瞧着平白更为难受才是。
“王爷。”进了屋内,润福低声唤道:“方才……”他滞了滞,还是没说白月笙别的,只是道:“华阳王离开了,但是留下了一样东西,老奴送了过来,您瞧。”
白月辰半晌没接话,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一本装裱精致的小书,却不知道是什么。
润福知道他听到了,也理解他的心情约莫是不好的,所以也便不再多说,沉默着等在了一旁。
白月辰并未让他等上很久,便将那小书收拾起来,放到了一旁一只木匣子之中,盖上盖子,抬眸:“什么?他留下了东西?”
“是。”润福又道,上前将凤凰血玉的玉佩放到了桌面上,“华阳王留下了这个。”
白月辰只扫了一眼,眼眸微微一眯,沉默了下来。
润福管家不敢随意说话,便也只好沉默。
半晌,白月辰道:“他……可有说什么别的话?”
“没有……只是王爷瞧着那无尘居的牌匾似乎有些出神,之后说本就是来送东西的,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是吗……”
白月辰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到底为何失落,他说不清楚,就是觉得空落落的一片,像是却了什么一样,有些茫然的道:“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么……”
润福摇头,“没有。”
白月辰垂眸,瞧着那凤凰血玉的玉佩,这是什么东西,他心中当然一清二楚,这玉佩,当初还是他和阿笙一起找了玉锦轩的老匠人雕琢而成,是为长青舍的令牌信物,阿笙这么做,是要把长青舍给他……可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并非长青舍,他想要的是一个解释。
他为了当初凉州的旧事,为了那些枉死的楚家英灵,这些年来可谓费尽心机,为何阿笙明知道当年凉州之事的罪魁,还要瞒着他,是为了朝廷政局平衡不得不为,还是因为那罪魁是他的亲生母后,亲兄长,亦或是觉得还不到时间……
然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只需要一个解释。
白月辰喃喃道:“只是一个解释而已,就那么难吗?现在给来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他看着那枚玉佩,想起当初玉海棠说过的那些嘲讽的话来,是,在长青舍这件事情上,他的确出过钱出过力,但那不过是皮毛,长青舍走到今日十余年间,都是阿笙竭尽全力在经营,他没有道理坐享其成,如今更是不会,那日之后他只是有些想不通……
可如今这面玉佩却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挥在了他的脸上,打的他无法反应,他们之间所谓深厚的兄弟之义,竟如此脆弱。
他冲动的拿起那枚玉佩,就想丢在地上摔成碎片。
润福管家反应极快,连忙上前拦住,“主子,别——”
白月辰僵了僵。
润福管家赶紧道:“别这样,若是主子不想要,改日着人还了回去也便是了,若是摔碎了,这……”玉碎难全啊。
白月辰深深吸了口气,用力的将那枚玉佩紧紧握住,然后揣进了怀中。
“我让你去打听翠珠和李嬷嬷,你打听的怎样了?”
润福管家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将那件事情跳过去了,连忙道:“回主子的话,自从宫中王妃出事之后,翠珠和李嬷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当初为王妃主子诊病的几个亲近的太医也……”
润福管家言尽于此。
白月辰滞了滞,话中意思,他自然是听明白了,“消失了……”他淡淡重复,然后视线慢慢落到了那木匣子上。
那只木匣子,是当时翠珠交给他,吩咐他交给梅弈宁的,但自从梅弈宁将玉海棠带走之后,京中便没了梅弈宁的踪迹,他私心里想着,莫不是梅弈宁并未将玉海棠交给靖国公,而是瞧瞧将她送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毕竟,当初梅弈宁对玉海棠的痴迷,他心中也是有数的。
所以他便好好保存着这个木匣子,只等着到时候梅弈宁回京再交给他,只是方才回来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济,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这匣子掉了下去,将里面的物事倒了出来。
作为一个出了名的正人君子,白月辰自然不会随意去翻看别人的东西,但在弯身收拾那小书的时候,几行字不经意间落入眼帘,却让他大为震惊。
那小书上字迹,显然就是梅若华的,而且写的也并非什么闺中趣事,而是交代一处势力的分部,如何启用,如何发挥最佳的作用。
那处势力叫做飞花阁,匣子之中还有一支梅花令箭和一枚梅花簪,应是启动势力的信物。
根据那小书之中的记载,这个飞花阁是一个消息机构,网线等等已经遍布大江南北,甚至在北狄和天罗都有暗桩,而且关于暗桩如何联系,暗号,口令等等在这本小书之中交代的巨细无遗。
白月辰是万万也没想到,梅若华看上去那样娇弱的随时要昏倒的弱质女流,居然有这等能耐本事。
看来她是早有准备,不想将这飞花阁交到太后和靖国公手上,成为他们的利剑,而是要将这些东西交到梅弈宁的手上,只是没想到这次病来的如此汹汹,入宫之后便再没出来,所以只好将这些吩咐自己的丫鬟带出宫,翠珠想必也是知道无望见到梅弈宁,才将东西托付在自己这里。
至于翠珠自己,和那些伺候梅若华的人,以及那些为梅若华就近诊病的人,只怕如今早已是凶多吉少……
莫怪……当初自己见到梅若华的时候,她分明就是已经死去一二日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刚殒命。
“主子?”润福管家见白月辰神情阴沉复杂,低声询问。
白月辰回神,将小书和梅花令箭等物品都一一放到了木匣子之中,并吩咐,“最近时刻留意梅弈宁的消息,一旦闻得他回京,立即来报。”
“是,老奴知道了。”
“嗯,你去吧。”
“那……王爷……”润福关键不太放心的看着白月辰。
白月辰唇角动了动,算是一个笑容,只是期间夹杂着无奈和苦涩,没有半分往常的暖意,“我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几日而已,没什么的,等我缓过这几日也便好了,你不必太过担心我,我没事。”
“那就好。”润福管家松了口气,本想劝说和白月笙的事情,但终究……这二人都是成年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是下人,委实也是插不上话的,当即心中低叹一声,退了下去。
白月辰视线凝注在那木匣子上,他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梅弈宁必定是将玉海棠送到了别处,这样……起码是保住了玉海棠的一条性命吧,这也是当初自己能让梅弈宁将人带走而不僵持的原因之一,如今看来应该是赌对了。
至于他和阿笙之间,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
白月笙和蓝漓可算是前后脚回到了水阁,蓝漓看到白月笙的时候,着实很意外。
她想着,兄弟二人有许多的话要说,怎么也要好几个时辰,说不准还得大醉一场,晚上才能回来。
白月笙笑了笑,刮着蓝漓的鼻尖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想让我回来这么早?”
“不是……”蓝漓回过神,道:“我就是挺意外的……和三哥说了吗?”
白月笙滞了滞,“他似乎是累了,我没见到人,将那凤凰血玉的信物交给了福伯,福伯自小伺候三哥,是心腹,想来如今已经将那玉佩信物交给三哥了。”
蓝漓算是听明白了,顿了一下,才道:“其实也许亲自交给他,将有些事情说清楚些更好……”但看白月笙神情有些沉郁,当即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不过现在也无妨了,等过些时候,大家都沉淀一下,到时候再说清楚也是好的。”
“嗯。”白月笙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进了水阁,蓝漓边走边道:“这位镇国将军真是让人刮目,风仪不凡,且一身的浩然正气,他与长公主的那些孩子之中,却从未有一个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