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殿内的玉夫人忽然挺直了背脊,下意识的回眸看向大殿门口,只要赖明月带到了,当年的事情就可以得到证实,皇上和太后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红袖大长公主必定要为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她的女儿,她的夫君,她的儿子,这么多年都被红袖大长公主牵着走,前后全折在了里面,她不想连剩下的一对儿女都保不住,为了这对儿女,她已经顾不得后果。
蓝漓也瞧着大殿的门口,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因为她知道事情的前后,凉州瘟疫牵涉甚广,包括皇上和太后都牵连在其中,真的会那么容易让证人出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吗?
尤其是,白月笙神色太过淡漠,而且蓝漓也知道,战阁与长青舍,今日都没有安排行动……
忽然,她有些理解白月笙的心。
白月笙身在朝廷,许多事情都是十分的顾全大局,今日这件事情亦然,只怕是想着事情闹大,会牵连朝政动荡,引起边患,所以才视若无睹,放任自流,让白月川,太后和红袖大长公主去撕咬,而以白月川的心性,红袖大长公主多年在朝政上横竖插手,最关键还危及了叶静美的安全,他若要出手,红袖大长公主必然落在下风,而且绝无翻身可能。
蓝漓发现,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二人倒也算的上是心意相通了,下意识的,她抬头看了白月笙一眼,却见白月笙有意无意看向白月辰,眸中似带着几分复杂。
蓝漓也是心中一叹,家国大事和个人期盼,似乎总是无法同时满足。
白月辰想要彻底的查明当年楚家罹难的因由,白月笙本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走,今日却不能让他如愿。
想必此时白月笙的心情必定是复杂难受的吧。
少倾,卓北杭果然大步而来,一进殿便跪倒在地:“末将该死!那赖明月……死了!”
“什么?”玉夫人面色惊变,赖明月她一直藏的极好,这次还是皇上让王进带着人去的,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
“是吗?”白月川神情有些沉郁,让人看不懂他的想法,“怎么回事?”
卓北杭道:“末将和王公公到了英国公府的时候,那赖明月已经死了,是被利器一剑封喉,剑极快,应该是少见的使剑好手,但周围看守的人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觉,也没看到任何可疑人等……”
“是你!”玉夫人的视线忽然如利剑一样落到了高台上的红袖大长公主身上,她笑容凄厉,声嘶力竭,“母亲啊母亲,千防万防,终归还是及不上你能耐万千,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啊……”
红袖大长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冷漠的极,“玉夫人,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宫坐在这里,难道会飞不成?方才本宫早就说过,要你三思而后行,你非要一意孤行,如今事情演变成如此境地,人证也莫名死了,就算是本宫不追究你诬告本宫之罪,但你身穿孝服上殿冲撞圣颜,便是本宫想要保你,如今也是保不住!”
玉夫人冷冷一笑,“你是巴不得吧?”还有什么好保的?这个素来利益至上的母亲,多少年来何曾保过谁?儿女不过是跳板,都只为了她的野心,为了她的利益,为了那梁地的梁王!
“住口!”红袖大长公主低喝一声,“你在说些什么?还不快向皇上请罪?你是疯了不成,赶在这样的日子戏耍群臣!”
“皇上……”一直跪在一旁的卓北杭又开了口,“虽然那赖明月死了,但是在英国公府上,末将发现了一样东西……”
红袖大长公主面色微变,没想到今日还有变故。
白月川挑眉,“什么东西?”
卓北杭立即将一只锦袋交给王进承到了白月川的面前,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那锦袋之上,白月川打开锦袋,却是一只明黄色的穗子,看起来似乎是一只剑穗,有些陈旧,似乎上了年成,剑穗下面的绦子打的很是考究,绦子和穗子连起来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玉片。
殿内的其余人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红袖大长公主坐的很近,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东西,原本只是微微变色的脸孔直接僵在当场。
白月川眯了眯眼眸,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东西的来路了。
“你是在何处发现这只剑穗的?”
卓北杭恭声道:“因为当时赖明月死的蹊跷,为防还有什么变故,所以末将在英国公府上搜寻刺客,但没有什么收货,却意外捡到了这样东西,末将不识这东西,王公公却说极重要,这便带回了宫中来。”
王进连忙笑着上前,道:“万岁爷,奴才瞧着,这似乎是……”他上前,在白月川耳边说了两句话,“您瞧是不是?”
白月川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慢慢蹙起眉头。
殿内的玉夫人忽然反应过什么来,高声道:“对,对!还有一件事情——”
红袖大长公主的面色已经铁青至极,但此时她已不能阻止什么。
只听玉夫人一字字道:“臣妇这里有一样物件,原是长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给国公爷,说是关键时刻自然会派上用场,但后来国公爷犯了罪过下了大牢,长公主便派人来想将这件东西拿走,只是臣妇先后女儿罹难,夫君下狱,不免多了个心思,将这物件藏了起来,请皇上过目。”
玉夫人说着,弯身将那锦盒抱了起来,锦盒极大,抱起来的时候颇有些费力。
卓北杭立即将锦盒接住,王进也下了高台向前走了。
白月笙唇角似乎是动了一下。
蓝漓瞧着那锦盒,玉夫人刚抱进来的时候,便是十分的沉,有些超负荷,当时司礼官和众人的视线也都复杂,但是被玉夫人说起凉州瘟疫牵引,倒是忘记了那锦盒的事情,此时再看红袖大长公主等人的脸色,这锦盒之中,必定是极为重要的物件,会是什么?
剑穗……
难道是一柄宝剑?
可一柄宝剑而已,至于让这么多人都如此色变?
第319章 母女
剑穗……
难道是一柄宝剑?
可一柄宝剑而已,至于让这么多人都如此色变?
下意识的,蓝漓多看了白月笙一眼,却见白月笙神色淡然,如往常一样,似乎是不见什么意外的。
难道……
蓝漓眼眸微微一动,白月笙早就知道这锦盒之中是什么?或者说,是他在暗中推动这件事情发展?
蓝漓在思忖这些事情的时候,王进已经抱着锦盒到了白月笙的面前。
一旁的红袖大长公主只觉得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忽然便站起身来,道:“皇上且慢!”她大步走过,直接到了玉夫人近前,那原本端雅大方的眼眸一直看着玉夫人那张瘦的不见往日风姿的脸,眸中的冷厉也冻得周围的人浑身发颤,即便是玉夫人心中早有准备,也被这样的眼神震的浑身一颤,背脊下意识的僵直。
红袖大长公主轻轻问道:“颖儿,本宫养了你这么多年,也算是十分的了解你,你这孩子,素来性子要强,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有仇必报,小的时候,府中下人的孩子不识大体,不小心弄脏了你新的宫装百蝶裙,还推了你一把,你一气之下便将那孩子发卖到了籍坊去——”
人群之中,立时响起抽气之声。
籍坊,又名教坊,是官营的风流场所,比民间的青楼更折磨人,一般的女子在里面多数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是大周朝人人皆知的事情,一般犯大罪的官家女子和家奴才会被发卖去籍坊。
如果按照红袖大长公主所说的,家奴的孩子不过是踩了衣服又推了一把,顶多是个不敬主子的罪过,却被发卖到籍坊去,小小年纪,心肠已经如此狠毒,年岁大了那还了得。
玉夫人面色僵硬泛白,咬着下唇,视线死死的瞪着红袖大长公主不言语。
红袖大长公主深吸了口气,“当时本宫念着你是本宫宠在心间上的女儿,为了你的名声,只好将那件事情压下,但你知道那家奴没有送去籍坊又闹了起来,最后本宫无奈之下只得……”她闭了闭眼,神情悔恨而沉痛,“这些年来,你在英国公府上也是只手遮天的……”
玉夫人这些年来,的确是跋扈的很,同样是一等公爵,别的公爵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但独独英国公,除了前段时间忽然冒出的那个赖明月,府上就只有玉夫人的贴身丫鬟抬了个姨娘,身边再没有任何莺莺燕燕,就算是国公爷偶尔看中一个女子,要么莫名消失,要么很快被送走,可见玉夫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