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前,玉海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对煜儿都是十分温和的,这次却无端端变得那么冷漠……
约莫是仇恨凝聚的太过深浓,时日久了,便连心底最深处的一丝丝温情也消失不见了吧。
润福管家又是无声的叹息,悄然对煜儿道:“小公子,咱们先回去,等过两日,海棠姑娘心情好了,咱们再来看她。”
煜儿点了点头,抱着糕点落寞的转了身。
内室之中,玉海棠入了里间便要贴身伺候的奴婢送了浴汤过来。
她将自己沉入浴桶之中,娇柔白嫩的素手一下一下擦洗着自己的身子,由一开始的轻柔动作慢慢变得越来越用力,娇嫩的肌肤被擦的发红发紫,她还是丝毫不怜惜自己,用力的搓洗,似乎想将那些恶心的气息全部洗去。
可……
无论她怎么用力,叶赫王留在她身上的那些气息她永远无法清洗干净,反而越是搓洗,那些本来要用力忘却的记忆就一下一下从她的眼前闪过。
她本身洁身自好的世家女子,却因为和合散成了那副……欲满不求的样子……
深沉而绵长的恨意在她的心中不断的发酵,可她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的眼泪,在下午的时候流干了,到现在,她已经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
她将自己沉入水中,许久之后,破水而出。
浑身的红紫她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穿好了衣衫。
外面伺候的粗使婢女将浴桶抬了出去,因为她性子怪异,也没人近身伺候,都侯在外面等着她召唤。
玉海棠趟到了榻上,细细的思索,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真的……意外巧合,还是她被人设计了不自知?
她与叶赫王也算相交多年,叶赫王素来礼数周全,今日的反常,似乎是从在全聚福雅间的时候就有些不对了。
全聚福是叶静美的地方,等于是白月川的地方,难道是白月川暗中在茶汤之中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这种手段,怎么看都不像是白月川会使得出来的。
这么些年,自己暗自蛰伏,也算对白月川这个对手有些了解,他是个性子阴冷的,若是要对付谁,手段必然十分凌厉让对方毫无喘息的机会,要是被他盯上,自己这条命今日必定是要交代了去。
那么,不是白月川,会是谁?
忽然之间,她想起自己想要离府之前,润福管家那句“去去就来。”
润福去了何处,其实她心中是清楚的,这府中,如今除了白月辰,润福最心服的便是梅若华,所以说,梅若华是知道她出去了?
冷魅的眼眸眯了一眯,玉海棠紧咬牙关,双手也将被子揪的很紧,这一笔账,她注定是要算在梅若华的身上去,就算不是她直接导致,也必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因为自己出门的事情本是一时兴起,无人知道,今日也并非和叶赫王约定的日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掩去眸中无尽痛苦。
或许她现在只能窝在此处什么都做不了,但……总有她等到机会的那一日。
……
寒玉床上几日治疗,叶静美身子恢复的极好,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因为这个,白月川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每日处理完朝政,都会专门来看望叶静美一两次。
早朝罢,白月川依着惯例到了长乐殿,直接去了冰室。
叶静美醒着,一见白月川便着急坐起,牵动了伤口,“我想回去……”她离府已经半个多月了,府中不知道如何,爷爷怕是担心极了吧?
叶静美握住白月川手臂,脸上带着愁意:“爷爷年纪大了,身子还不爽利,家中又都是些不省心的,我真的怕出点什么意外……”
白月川扶住她身子,慢慢放她躺下,“等好了就让你回去。”
“可是……”
叶静美想辩驳一二,白月川却道:“要么让人将他接进宫来。”
叶静美僵住,“不行!”
这些年来,自己和白月川这件事情算是爷爷的心病,虽然每次自己消失个一两天,爷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不代表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公布关系,这是其一,其二,她又不是宫妃没名没分,爷爷也是一介商贾,怎么接进宫中?
虽说最近这两日封少泽没与她多说什么,但看那些宫娥的表情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怕是又闹大了,她也不想让白月川太过为难。
白月川淡淡开口:“那好,等你身子恢复了,再回去好了。”
叶静美抿唇,却是无计可施,她的身子,她问过封少泽,至少还需要十日调养,这十日,她哪能安心的待下去……
她咬了咬唇,攀住白月川手臂,涩涩道:“川……”
白月川动作一滞,她极少这么唤自己,偶有几次,还是在睡梦之中神智不甚清楚,而往往这样的时候,便是有求于他的时候,果然——
“封先生说我恢复的极好,明日开始就用不到寒玉床了,反正是养伤,在这里和在家中都是一样的,就让我回去好不好?我知道自己这次受伤让你担心着急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这里担心我,爷爷在家中怕是更担心我的,我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他老人家病着,我真的不放心……”
白月川沉默了良久。
叶静美又道:“求你……”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祈求的看着白月川,那份祈求,在她的眼中是极其少见的,尤其在对着白月川的时候,她速来十分要强,几次露出这种容色,都是因为叶老爷子。
无端端的,白月川心中有些吃味。
“求我,你用什么求我?嗯?”
叶静美怔了一下,是她看错了吗?这个男人眼中的那些冷意……难道在自己半梦半醒之间一直温柔对待自己的那人真的只是自己想出来的?
“我……只要你让我回去看爷爷,我怎样都好。”
白月川抽去了自己的手臂,笑了笑,“你这条命都是朕救的,你没有资本求朕。”
又是朕。
叶静美眉心微微一蹙,勉力爬了起来,若非白月川愣了一下之后反应极快的将她抓住,她差点从寒玉床上掉下去。
“你做什么?!”白月川声音有些凶恶。
“求皇上。”叶静美毕恭毕敬的道。
白月川呼吸一滞,切齿道:“你真是懂得怎么牵引我的怒气……”
叶静美静静看着他,“行吗?”
她这样的眼神,又是鬼门关前走一遭,白月川哪能不允,面色虽然冷凝,心中却是大大叹了口气。
“明日。”
叶静美喜色满溢,“好,你说的,明日就让我回叶府。”
白月川冷冷道:“是去看你爷爷,朕要见你你要随叫随到。”
叶静美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点头,“好,可以。”只要让她回家看爷爷便好。
白月川颇有些无奈,“一个老头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声音很低,叶静美没听到,本身叶静美也沉浸在即将见到爷爷的高兴事儿上。
半个时辰之后,白月川召见了封少泽。
他与叶静美自小就有相交,自然也是再封少泽出现在叶府的那一年便认识封少泽其人,但正儿八经的面对面,十余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封少泽不卑不亢行了礼,“草民见过皇上。”
“免了吧。”
“多谢皇上。”
王进找人搬了椅子过来,请他坐下,白月川才道:“叶静美的身子现在是好了?”
“回皇上的话,后背上的伤是好了,但身上的毒,草民还需要一段时日调配解药。”
白月川问:“可有配方?”
封少泽顿了一下,“没有。”
“那如何调配?”
“按照身体反应逐一调配。”
“大概需要多久时间?”
“两日。”
白月川淡淡道:“你的母亲……”
封少泽一滞,面色也是微变。
“是叫做风飞玉吧。”
封少泽沉默半晌,才道:“不错。”
“她不见了。”
封少泽面色又是一变,“皇上所言何意?”
“都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白月川淡淡笑着,眸中却不见半点笑意,“风飞玉在鄱阳湖小岛上的事情,相信封先生应该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封先生隐身在叶府,莫非真的只是为了报答叶静美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