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咿咿呀呀的哇哇叫着,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蓝漓瞥了一眼手中的金镶玉手环,清澈的眼眸浮起几许迟疑,“这个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对我其实没什么用。”
老王爷头也没抬,道:“给小丫头的,就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如今你得了妃位,又诰命在身,难免不被有些人惦记,我知道你脑子转得快,聪明,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能简单解决的事情,自然不该浪费太多时间和经历去办,再则,这东西……”老王爷视线变得有些朦胧,停下手中逗弄孩子的动作,怔怔的看向地面,可却是似乎透过那里在看着某些看不到的地方,人和物,忽然长叹了一声。
老王爷唇角扯了扯,笑容有些苦涩,“钧浩若还在,知道是交在你手里,必然也是高兴的。”
蓝漓呼吸微滞,握紧了手中的手环。
老肃亲王是太祖皇帝最小的弟弟,因为性子与太祖很是相似得太祖喜欢,开疆扩土之时便常带在身边,后来太祖宾天,肃亲王便成为大周辅政王爷,年纪轻轻手握军政大权,甚至,太祖宾天之时将自己近身亲兵铁甲军团赐予肃亲王,一时间风头无二,引来诸多世家女子别国公主追逐,但这样英武风华的人,却独独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苏如画情有独钟,视为一生挚爱。
苏如画身子不好,嫁与肃亲王后,产下一子,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肃亲王悲痛欲绝,这之后三十年再未娶妻纳妾。
而白钧浩,就是肃亲王唯一的儿子,也是肃亲王府爵位唯一的继承人,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白钧浩也在几年前意外战死,被绵延在海上的海盗挫骨扬灰,连尸身都没能见到。
肃亲王接连受到打击之后,彻底精神萧索萎靡,对朝政之事从此再不过问,若非遇到蓝漓妙手回春,将他重伤多年的腿治好,只怕精神萧索之下,也奈不过这几个年头。
蓝漓瞧着他,平素都是满脸嬉笑像个老顽童,可这面具之下,却满目疮痍皆是伤口,青年丧妻,老年丧子,上天对他真是不公的很。
肃亲王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样看着我想干嘛?不会是想安慰我吧?”
蓝漓回神,肃亲王已经恢复正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可怜我,想安慰我吗?”
蓝漓摇头,她知道,肃亲王是不需要安慰的,她也没那个立场。
肃亲王又道:“从你为我治腿开始的这几年,我老头子总算心里也有了点念想和牵挂,总不能抱着回去活一辈子不是,你好好的,把孩子也都照顾好了,让我老头子少操点心,也就是了,懂不懂?”
“嗯。”蓝漓认真的点了点头。
白钧浩当年就是奉命协助渝林节度使剿灭海上盗贼才出的事,可蓝漓始终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那些海盗再怎么猖狂,白钧浩好歹也是威名在外的战神少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战死?
恰逢当年蓝漓怀孕要被送去渝林,便在渝林多番明察暗访,但始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小丫头……”老肃亲王一边逗弄着小丫头,一边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擦拭指头上的口水。
是时,彩云来了,对着蓝漓耳语了两句。
蓝漓点点头,吩咐她去休息。
战英却笑眯眯的走上前去,道:“彩云姐姐,昨日麻烦你为我带糕点,真是多谢啦。”
彩云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战英微叹,“宁哥哥人真的是不错啊,我说过那么久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
彩云脸色忽然就不好了。
蓝漓无奈,道:“还不见过肃亲王?”
彩云与肃亲王也是熟悉的,肃亲王别看身在高位,平素倒是很平易近人,彩云自去拜见了,没想到肃亲王也为彩云准备了一份礼物。
彩云颇感意外。
肃亲王道:“你可好好顾着你家小姐,我老头子的礼物可不是白送的。”
彩云皱眉,“王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没礼物我也顾着小姐的,算了,礼物我不要了。”不然搞得好像照顾小姐是为了礼物和报酬一样。
肃亲王挑眉,“不要?”话落,看向一旁站着的战英,捋着胡子道:“那就送给你吧。”
“给我吗?”战英指着自己的鼻子。
“当然。”
战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是……这是给彩云姐姐的礼物啊……”
“她不是不要?”
战英盯着那装着礼物的小盒子,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带着点期待,虽还未曾开口说话,眼珠子却已经像是掉进了盒子里一样。
彩云憋着气,忽然冷声道:“谁说我不要?我改注意了!多谢王爷恩典,我一定好好护着小姐。”
肃亲王闷闷的笑了一声,没多说,摆摆手让彩云休息去了。
蓝漓坐在边上看着,不得不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的,肃亲王才看了几眼,竟就看出这两个丫头之间的嫌隙了。
肃亲王摇头笑道:“这两个啊,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他看向蓝漓,“怎么掐起来的?”
蓝漓低声道:“男人。”
肃亲王哈哈大笑,啧啧道:“果然都是些小丫头片子。”
蓝漓和肃亲王闲话了一阵儿,忽然问道:“王爷,您可知楚国公府?”
“自然知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梅弈宁手中的烟雨楼,如今到了我手里,楼中那玉海棠是楚弯月,原来的国公嫡女。”
肃亲王眼帘掀了掀,“那丫头,也是个聪明的,可惜了。”
蓝漓道:“这个女子,我瞧着挺特别的,这些日子留意了一下,倒是发现了一些新鲜事儿,想与王爷参详参详。”
“说吧,我听着。”
当下,蓝漓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肃亲王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借梅映雪的手让她早产之事。
肃亲王听罢,眼眸微微眯了眯,道:“心计竟如此深沉?”
蓝漓道:“我也很意外,毕竟她这十年算是忍辱而过,平素安静的很,也不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还有,你方才说大佛寺?”
“是,大佛寺。那里位置稍偏僻,如今佛寺盛行,京郊附近,大小相国寺,灵台寺等诸多寺庙香火鼎盛,却偏生去那大佛寺,而且玉海棠此女并没有什么初一十五拜佛烧香的习惯……”蓝漓顿了顿,又道:“这些年来,虽说烟雨楼是梅弈宁在身后保着,但玉海棠在烟雨楼的地方俨然就是半个老板,青楼又是暴利场所,十年应当集聚不少财富才对,可玉海棠平素吃穿用度几乎算的上勤俭节约了。”
当然,除了对文房四宝要求颇高,然而那些东西也是梅弈宁免费供给的。
蓝漓又道:“我很好奇她的银子去了何处,可彩云暗中查探许久,却依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而目前来看,就这个大佛寺很奇怪,那日又莫名丢了楚国公府吏部卷宗,我在想,玉海棠会不会藏了要紧的人或者什么,在那大佛寺中?不知王爷对当年的楚国公府有多少了解?会不会有我所说的这样的人或者东西的存在呢?”
这玉海棠蛰伏十年,却忽然在去年开始去了大佛寺几次,说是一时兴起也实在解释不过去。
“吏部卷宗……”老肃亲王喃喃出声,眼眸悠远,想了好一会儿,道:“早些年前,我倒是的确听过一则楚国公府的轶事。”
“哦?”
楚国公也是大周的开朝元老,世袭爵位,根正苗红的贵族,国公府每一代的子孙也的确是人才辈出,这一辈的楚国公自小被定位家族爵位承继人,文韬武略,为治世能臣,家中其余兄弟无不以楚国公为榜样,而这其中却有个另类,便是老楚国公的小儿子,是继室所生,但因为是老来所得,那继室又是得宠,竟深受国公爷喜欢,斗鸡遛狗,嚣张跋扈,性子也是桀骜风流,红粉知己遍布。
老楚国公已年迈,管束多次无果之后索性也懒得理会,毕竟爵位有所承继,府中能文能武的儿子也多的很,他不上进便罢了,只是他后来竟恋上个戏子,还接进了府中去,这可把国公爷气的不轻,更糟的是,另有一贵公子也看上了那戏子,两人曾为那戏子大打出手,还将人家打成了重伤,闹得满京城风言风语成为笑柄。
恰逢此时楚国公府深陷危机,老国公爷为了安抚那贵公子,也为消除那些对国公府不利的隐患,便将戏子秘密送走,过了不久,楚国公府就因为涉嫌谋逆罪连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