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陈烺对谢梓洲笑笑说:“改天再聊。”
谢梓洲没理他。
陈烺倒也习惯了他这态度,并不气。
车子载着四个憨瓜儿,掉头离开。
单元楼前恢复宁静。
月色被漂浮的云层遮挡得朦朦胧胧。
祝楚楚捏着衣摆绞了绞,踌躇着上前,小心翼翼说:“哥,我可不可以跟你聊一会儿?”怕他下一秒就拒绝,她忙道,“不占用你多少时间,也不用你多说话,我很快说完!”
谢梓洲沉默,只看着她。
鱼淼抬头看他。
他淡声:“嗯。”
鱼淼识趣地进屋。
换鞋时手机响了声,微信有新消息。
她顺手点开,是陈烺发来的一则语音,他在开车,背景音里还能听见陈炀他们说话的声音。
“小鱼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回临城那天晚上喝醉了,我陪你回小区的事儿?”
鱼淼打字回复:【记得。】
陈烺:“当时有个小姑娘被小区保安拦着不让进,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谢梓洲的妹妹——是叫祝楚楚?”
几秒后,又一条语音:“估计是好奇来看他哥曾住址。”
祝楚楚去过小区?
鱼淼不解,她不是说谢梓洲是她母亲柳漪从孤儿院领回去的吗?
——那这孤儿院还挺生活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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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头,习惯了热空气,风再吹过来,反而还有些舒服。
祝楚楚满面纠结,斟酌半天没说出来什么话。
谢梓洲对鱼淼之外的人投注的耐心向来少,见她迟迟不放一个屁,因为鱼淼才应下来的那丁点儿耐心也磨光了,从车上起来:“没事走了。”
祝楚楚急急喊:“别!”
她跑上前两步,一股脑道:“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妈说的那些是……是假的,我以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本意,我就觉得再怎么着你来了我家就是我哥,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我想跟你好好相处,但你总不搭理我,我想着是不是……我是不是得再闹大一点儿你才会多注意注意我……”
她小声嘟哝:“不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寻思着我都这么哭了你总该意思意思了吧……”
谁能想到她这哥哥真的是个铁石心肠,她态度再差他都没点儿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真的很气人。
祝楚楚出生起就被娇惯着,想要什么没有,就连想要哥哥,都实现了。
柳漪跟她说要去临城接一个哥哥的时候,她高兴了好几天,那几天挑食的毛病都好了不少,乖乖吃饭乖乖写作业,因为妈妈说她不听话哥哥就不喜欢她了。
柳漪还说,哥哥是孤儿,从孤儿院领回来的。
祝楚楚想,那也没关系,那也是哥哥,有哥哥就行。
但是她听话了,哥哥也不喜欢她。
柳漪领着谢梓洲和回来那天,她早早写完了作业,让家里的保姆阿姨给她梳了特别好看的辫子,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守在客厅。
门打开,她兴高采烈地奔过去。
“妈妈!”她甜甜地叫人,兴奋又期待地看向柳漪身边的少年,笑得灿烂,“哥哥!”
没有回应。
少年低眸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瞳仁透不进一丝光。
冰冷,阴沉。
冷漠到了极致。
她是死是活是哭是笑,都与他无关,他不关心。
年幼的祝楚楚呆滞许久,吓哭了。
后来她经常找谢梓洲的茬儿,挑他的刺,故意跟他耍脾气,说些叛逆的话,就是想引起他注意。
卖乖你不理我,那我就闹你。
祝楚楚是这么想的。
显然也失败了。
谢梓洲就跟那镇压齐天大圣的五指山似的,动都不带动一下。
但人就是贱啊,这哥越不为所动,祝楚楚就越要跟他犟,就看他到底拿不拿她当妹妹。
时间长了,心里也有些埋怨,就算不是亲兄妹,也相处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就真的一点儿亲情都没有吗?
直到今天鱼淼说出的那些真相,给祝楚楚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谢梓洲走后,鱼淼把以前的事情,细细地掰开说给了她听。她打小受宠,想象不到鱼淼描述的那些有多悲惨。
鱼淼说,谢梓洲曾经活在地狱里。
祝楚楚一知半解,但清楚知道这么多年,哥哥始终活在委屈里。
她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要编这种谎话,当着哥哥的面儿编这样的谎。柳漪总说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哥哥不也是吗?
藏在薄云后的明月渐渐冒出头。
少女耷拉着脑袋站着,她就没怎么跟人道过歉,下午给鱼淼道歉完全是看见自家神仙太太落泪后的应激反应,没过脑的。
她捏了捏衣角,鼓起莫大勇气,说了句:“哥,对不起。”
说完,半晌不见回复。
祝楚楚忐忑抬起头。
谢梓洲神色未变,往驾驶座走,说:“走了。”
祝楚楚一呆:“啊。就,走了?”
谢梓洲:“嗯。”
祝楚楚:“……”
鼻腔酸巴巴的,少女沮丧地撇下眼。
驾驶座车门打开,男人身形一顿,抬眸看她:“什么时候回去。”
“哪儿?”
“帝都。”
祝楚楚像被识破什么,尴尬地别开眼:“过几天吧……”
“嗯,”谢梓洲语气平淡,“走之前把生日过了。”
说罢上了车。
车子开出老远,祝楚楚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情绪后知后觉开始翻涌,她想哭,下一秒又想笑。
揉了揉眼睛,少女哽着嗓嘟囔:“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快乐哦!!!!!!!!!!!!!
我不用上学,超开心的!嘿嘿
第45章 琉璃水彩(3)
“然后呢?”
“然后我就先回来了。”
视频通话里, 林以珂敷着张面膜, 露出黑眼睛红嘴唇,像个女鬼。
她捋了捋面膜,动着嘴皮子:“陈烺哥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你家门口按了监控, 看准了时机来的。”
鱼淼转了转压感笔, 慢吞吞地画图, 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林以珂:“跟我开视频的是你, 自顾自画图不理我的也是你。”
林以珂:“渣女鱼七秒, 我要上微博挂你。”
鱼淼不以为意:“你挂,我粉丝很厉害的,撕得你内裤都不剩。”
“……”林以珂酸酸的, “大佬惹不起。”
“那是。”
“你还真不脸红, ”林以珂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你和谢梓洲到底怎么回事儿?”
鱼淼笔一顿,状似不懂:“什么怎么回事儿?”
“得了你,我还不知道你么,”林以珂说,“你别说你忘了初中那会儿班上就传得人尽皆知的八卦, 都说你跟谢梓洲谈恋爱,那会儿你不懂,就算了,你要敢说你现在还不懂, 我现在就冲出屏幕把你摁到谢梓洲面前你信不信。”
鱼淼不屑她的威胁:“把我摁他面前能怎么着?”
林以珂揭掉面膜:“按头成亲啊。”
“……”
“别跟我说你没想过这个问题,”林以珂轻拍着脸继续道,“谢梓洲走这么些年,我们都不敢在你面前提他,还不是因为每次提了你表情都特别恐怖么。”
鱼淼不信:“我表情恐怖?”
“嗯,特别恐怖,”林以珂强调,“就那种,一下子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忧伤的文艺范儿,我们总结过,就跟古装戏里的悲情女主角似的,丈夫上战场了你就成天在家里忧长愁短,别人提一嘴马上就得默默垂泪还故作坚强说自己没事儿那种。”
鱼淼:“……”
鱼淼不悦:“我哪儿有这么夸张。”
林以珂:“夸不夸张另说,反正提到他你整个人就很不好。”
鱼淼含糊一声,一副想默认又想维持自己最后的倔强的模样。
“别老打岔了,苗老师,”林以珂无奈,架好手机,拿过护肤品,“我还是那句话,十年前你不懂,现在总不会还不懂了吧?你对谢梓洲到底什么想法啊,喜欢就赶紧啊,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兵哥哥很忙的哦,他一回部队,别说见面了,手机上聊个天都难。”
“我是觉得吧,趁着他现在放假还在临城,你俩有什么陈年旧事要解决赶紧解决了。”
鱼淼听她说完,放下压感笔,说:“有一个问题你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