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鱼淼飞快瞅了瞅他的脸,举着根手指郑重其事道:“而且还会变丑。”
谢梓洲想起下午的事情,抬眸。
鱼淼贴过来,语气凝重地强调:“你本来就不好看,不能再变丑了!”
“……”
谢梓洲扯了下嘴角,又露出了一个下午那样不是什么好意思的表情。
鱼淼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端详,其实这个小朋友很好看哎,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但是他好讨厌,谁让他下午说她丑。
——大气的鱼淼小朋友,其实还是很记仇的。
鱼淼拿过那瓶牛奶,爱喝牛奶的小姑娘对怎么开盖儿已经非常熟练,她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好下嘴的地方,将瓶盖儿边缘放在牙齿间,咬住,手带着瓶子往下压,脑袋带着牙齿往上扬,只听“嘎嘣”一声——
谢梓洲愣了。
鱼淼也愣了。
安静了三秒。
谢梓洲:“你……”
“哇——”小姑娘仰头,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手里拿着开了盖儿的牛奶,另一只手里躺着咬下来的瓶盖儿。
和一颗,沾着血的牙齿。
“痛呜呜呜呜——”
谢梓洲被她的哭声震得有些头疼,同样才六岁的他从来没照顾过人,更没应付过小女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坐在那儿有些发愣。
好一会儿,他皱着眉,有点儿烦躁,干巴巴蹦出一句:“别哭了。”
没什么用,鱼淼哭得更凶了,脸上眼泪鼻涕齐飞,张着嘴巴,血从牙龈里渗出来,她换气时合上嘴一咽,血水就这么咽了下去。
小姑娘反应了一下,张开嘴又哭出声,边哭边委屈地抽噎:“好……好难喝啊呜呜呜哇——”
说话都大舌头漏风了。
谢梓洲:“……”
鱼淼正哭得兴起,一回头发现女儿没了的何若和鱼昌戎找了半天终于找过来,见女儿坐在台阶上哇哇大哭,严厉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何若着急又担心地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涕泪混合物:“怎么了,我们苗苗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说着,鱼昌戎望向坐在女儿旁边的男孩儿。
谢梓洲抿唇和他对视,什么辩解也没说。
住在老房区的小孩儿就一个,非常好辨认,鱼昌戎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家的孩子,刚刚醉醺醺的男人一路走出小区,鱼昌戎和妻子都看到了。
看见男孩儿身上的伤,鱼昌戎蹙了蹙眉。
鱼淼指着自己张开的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牙、牙……”
何若也看见了女儿掉了一颗的牙齿,低头,就见女儿手里拿着的牛奶和牛奶盖儿,以及一颗沾血的小牙齿。
她霎时好气又好笑:“又用牙去咬瓶盖儿了?”
“嗯、嗯……”小姑娘眼泪汪汪,“妈妈、痛……”
夫妻俩哭笑不得,何若也没工夫在意女儿的牛奶从哪儿来的了,拉起女儿:“妈妈可不痛,让你乱跑,走,回家妈妈给你呼呼。”
谢梓洲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家人的背影。
他始终不发一言,安静得像一片空气。
走出一段距离,鱼昌戎想拿过女儿手里的牛奶瓶,好牵她的手,伸手做了个“把牛奶给我”的手势,小姑娘这才想起牛奶还拿在手里,忽然挣开妈妈,反身跑了回来。
看着白色的小夜莺跑回来,谢梓洲怔了怔。
“给、给你。”小夜莺抽着气儿,把开了盖儿的牛奶递给他。
谢梓洲沉默地凝视她哭得一片狼藉的脸,片刻,冷白瘦削的手慢慢拿过牛奶瓶。
小夜莺胡乱地抹着泪,没急着走:“我、我叫鱼淼,你叫什么名字?”
哭着的声音不若那般清脆,多了点黏黏糊糊的沉闷,撒娇一样。
他没说话。
“苗苗!”何若催促了一声。
鱼淼努力睁着水汪汪的泪眼,固执地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何若担心女儿,叫人叫不动,她朝这边走回来。
“谢梓洲。”清瘦的男孩儿坐在光亮与阴影交界的地方,垂眸看向手里的牛奶,瓶口狭小,淡淡的奶香从瓶口里溢出来,“我叫谢梓洲。”
作者有话要说:真正的勇士,连拔牙,都自己动手(嘴)。
-
我琢磨琢磨,明天双更?
-
感谢SJIX的地雷=3=
第4章 果糖涂鸦(4)
六岁,一些小朋友就已经进入了换牙期,这个时候大多都是门牙最先开始脱落,于是许多小朋友一张嘴门牙明晃晃缺了一颗,不仅影响美观,说话也呼呼地往外漏风。“缺牙棒”是这个时期的小朋友基本都会经历的一个称呼。
鱼淼也一样,她的下门牙上个周就萌出了松动的芽,小姑娘当时还特别兴奋,在她的认知里,换牙等于长大。
小孩子都渴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因为大人总说“你还小”,听上去让人很不服气。
但是鱼淼这颗下门牙掉得有些突然,不仅何若和鱼昌戎没想到,小姑娘自己都没想到。
爸爸妈妈总说不要老去动那颗牙齿,牙齿有自己的想法,要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由脱落,不然就带她去牙医那里,牙医拿铁钳子给她拔掉。
鱼淼小朋友一听就慌了,但话虽如此,小朋友哪有不手贱的。
手贱的埋下的祸根就是,她的下门牙不知不觉就承受不起开牛奶瓶盖儿的力气了。
何若塞了一团棉花到女儿嘴巴里:“咬住。”
鱼淼呲牙咧嘴地咬住那团棉花。
棉花咬在口腔里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密密麻麻的棉花须挨着舌头扫动,瘙痒从舌尖蹿到舌根,又从舌根触电一样游走回舌尖。
小姑娘不舒服地往回缩舌头,偏偏唾液也不听话地在口腔里慢慢积攒,她又要咽唾沫又要避开恼人的棉花须,小脸皱巴巴的,说起话来口齿不清:“嗯受!”
“难受啊?”何若温煦问。
鱼淼点头如捣蒜,可怜地看着她。
“该!”
“……”
鱼淼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不悦地踢腿。
突然成了条漏风鱼,鱼淼心情非常低落,第二天早上磨磨蹭蹭了老半天,不情不愿地被何若牵出门,一路上遇到些叔叔阿姨,她打招呼都小小声尽量不张大嘴,斯文秀气得全然不像以往活泼俏皮的模样。
大人们对她的反常感到好奇:“你们家苗苗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嗨,昨晚上开始就这样儿,掉了颗牙,小丫头嫌缺牙难看,怕别人笑她,不高兴到现在。”
“换牙了啊?换牙好啊,苗苗开始长大了。”
听到这话,鱼淼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但这点儿小得意还是敌不过缺牙的悲伤。
好巧不巧,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唐晓尧被爷爷带着从旁边经过,于是当鱼淼到学校的时候,下一步得到了消息陈炀守在门口,领着几个小捣蛋鬼跳出来就开始唱:“缺牙棒,缺牙棒,血盆大口比怪兽大!”
陈炀站在讲台上得意洋洋地等着鱼淼恼羞成怒,没想到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撇了撇嘴,路过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满不在乎的态度顿时给陈小魔王整懵了。
小乡巴佬今天居然没有还手,陈炀浑身不自在,不放弃地跑到她座位上,扬手啪一下把她刚拿出来的铅笔盒扫到地上,然后往后跳了一步嘲笑她:“小土鳖,还用这么老土的铅笔盒,哈哈哈哈!”
鱼淼看他一眼,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
陈炀莫名有点激动,眼底闪烁起兴奋的期待。
鱼淼离开了座位。
鱼淼绕过他,捡起被他扫掉的铅笔盒,吹了吹灰,放回桌上。
鱼淼回到了座位。
陈炀:“……”
陈小爷彻底懵了。
“陈炀,可以请你让一让吗?”
软绵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炀转头,穿得像个小公主的林以珂手里拿着一个小熊钥匙扣,可爱又乖巧的模样。他耳朵一热,慌忙让开。
林以珂细声细气道了声谢,戳了戳鱼淼,把钥匙扣放到她桌子上:“鱼淼,这个送给你,我们当好朋友吧。”
小熊的模样十分滑稽,但软软的,小女孩儿大多抵挡不了毛绒绒的诱惑,鱼淼眼睛一下就亮了,捏着这个小熊爱不释手:“好可爱!”
两个小姑娘迅速建立起友谊,被忽视的陈炀在一边抓耳挠腮,像只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