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茗问鱼淼:“刚刚叫你过去那个男生是谁啊?”
“陈炀,”鱼淼说,“不用理他, 他就是个傻子。”
林以珂转头看过去,正对上陈炀偷偷摸摸瞄过来的眼神,视线在空气里撞了一下,陈炀一愣,慌慌张张地别开视线。
她歪了歪头,收回视线看向鱼淼:“陈炀刚刚找你单独说话了?”
鱼淼:“是啊,他和谢梓洲一个宿舍,说想让谢梓洲申请换宿舍。”
谢梓洲一直没参与三个女生的聊天,靠在椅子里侧头看鱼淼,这会儿听到她的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轻轻挑了挑眉。
林以珂不解:“这不像他啊,怎么还找你当传话筒。他不是应该直接找谢梓洲,炸.药桶一样让他赶紧搬宿舍吗?”
鱼淼后知后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对哦?”
一想,鱼淼觉着陈炀今天的行为实在反常,指不定动了什么歪脑筋。
过去那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来求过她事儿啊?
越想越不放心,鱼淼担忧地转向谢梓洲:“谢梓洲,你跟陈炀一个宿舍没问题吧?你昨天去的时候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昨天她爹也在,陈炀应该不敢怎么样。
谢梓洲视线一偏,扫了一眼后方的陈炀。
陈炀正做贼似的又往这边偷瞄,整个人一震,飞快扭过头,装作无事发生,抓着唐晓尧大声谈笑。
满满“大哥我错了我什么也没看你别看我了求求你”的求生欲。
谢梓洲淡淡收回目光,摇摇头回答鱼淼:“没有。”
少年垂眸低声,语气平淡。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两个字,愣是透出来一股子闷声受气的柔弱。
……柔弱?
师茗茫然,揉了揉眼睛,觉得问题不在眼睛上,她又挠了挠自己理解不能的小脑瓜。
神他妈柔弱???
林以珂看着她这样,顿时有一种,阅尽千帆的诡异优越与舒适。
太好了,感到迷惑的终于不止她一个了。
而鱼淼,实打实地感到担忧和心疼。
太让人不放心了,要是没有她保护,谢梓洲在宿舍被陈炀伙同舍友们欺负怎么办?
她说:“谢梓洲,要不……你还是跟老师申请一下换宿舍吧?我怕你跟陈炀一个宿舍,他会找你的事儿。”
林以珂:“……”
师茗:“???”
谢梓洲唇边勾起一丝笑,像是为了让鱼淼别担心:“没事的。”
“可是……”
“换了宿舍,他要是想找事,一样能找。”他说,“班里宿舍都挨着,没用的。”
宿舍都是按班级划分的,一个班的学生宿舍都是挨在一起的。
鱼淼泄气地趴在桌上,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啊……”
“苗苗,你别担心,应该没事的,”林以珂硬着头皮说,“陈炀他……其实也没那么坏……”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消失在谢梓洲轻轻瞥来的视线下。
师茗看看她,又看看鱼淼和谢梓洲,茫然得像个在十字街头迷路的孩子。
鱼淼哼唧两声,陈炀确实没那么坏,怎么说他之前也帮过她……还是那么尴尬的一件事,而且他平时那些嘴欠,击在她身上都是不痛不痒。
但是她始终记得谢梓洲被他们欺负的模样。
想起来就生气!
她抬眸看着谢梓洲,一本正经道:“那你在宿舍要保护好自己哦,如果陈炀敢对你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谢梓洲唇角的弧度加深,轻轻点头:“嗯。”
林以珂:“……”
没救了。
-
没过一会儿,班主任来了。
二班班主任姓章,叫章正奇,三十多的模样,很年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架着眼镜板着脸往哪儿一站像尊冷面佛,说话也是一板一眼,非常无趣。
师茗往后靠,悄悄跟林以珂和鱼淼说悄悄话:“这个老师肯定是个假正经。”
鱼淼:“为啥?”
“你看他穿的衣服,没发现他领口扣子扣错了吗?还有裤脚,挽了一折没放下来,我估计是忘了。你再看他腰带扣,都是跑偏的。”
“……还真是。”
这位师茗推测中的假正经班主任先是把校规小册子发了下来,先给大家把校规立了一遍,接着挨个点名,每个被点到的同学都要站起来,然后他会仔细看个两秒,记住之后才会让人坐下。
座位暂时不调换,等正式开学再重新安排。
班会开完后又等了会儿,集合的广播音乐响起,章正奇领着他们去操场集合。
操场的塑胶跑道炙烤在烈阳之下,热意仿佛都能穿透鞋底,与头顶笼罩下来的温度汇合,毒辣得简直要把人烤焦。
军训前免不了又要听校领导啰嗦一通,校领导站在看台阴凉处,拿着话筒激情澎湃,唾沫横飞,说什么希望同学们是祖国的花朵祖国的未来,要在在军训中锻炼出自己意志、向坚毅的人民子弟兵们学习、在人生道路上保持坚定的信念,不怕苦不怕累……
说了上句就能猜到下句的套路话。
而祖国的花朵们,都快被太阳晒成花朵干儿了。
鱼淼站在女生队列最前头,很想翻白眼,又怕太明显,塌着肩膀大脑放空,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蒸发升仙了。
这个时候,她听见旁边有人声音很小地骂了句:“嘴炮这么厉害,你下来顶着太阳再哔哔老子算你他妈的牛逼。”
十分压抑的暴躁。
鱼淼:“……”
鱼淼缓慢抬头。
他们那位冷面佛班主任,此时伸手拽了两下自己领口,扯开扣子,动作十分不耐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戾气。
哪儿像个老师,更像个下一秒就要踹翻垃圾桶走人的……校霸。
校霸班主任察觉到鱼淼视线低头,脸色一僵,清咳一声,默默地……把领口扣子扣了回去。
背手,抬头,挺胸,专注严肃地望向看台,脸上戾气与严肃相杂掺半。
鱼淼:“……”
鱼淼:“章老师。”
章正奇面色淡定,好像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什么事?”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身子倾斜过去一点,悄声对他说:“你扣子扣错啦。”
章正奇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
他冷漠地看着鱼淼:“专心听演讲,让你站这儿是看我的吗?看校长!”
鱼淼:“……”
鱼淼:“哦。”
演讲完毕,校领导带着满面笑意把话筒给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接过来也不废话,迅速给各班分配完教官,军训总算真正拉开帷幕。
一帮刚从小学毕业的青春苗子们从没经历过军训的毒打,有些查过、打听过,更多对此一无所知,更有少数天真孩子,对军训充满期待。
正所谓现实教做人,那点儿期待,在经历了上午最基础的站军姿之后,就随着汗水一并蒸发掉了。
休息的时候一个个叫苦连天,崩溃得不行。
“教官,再休息十分钟行不行啊?”
“好累啊……”
“教官,我们等下就在这个树荫底下站行不行啊?”
教官看上去也十分年轻,皮肤晒得黑黝黝的,笑起来一口白牙显眼得不行,他蹲在台阶上,东北话豪爽:“这么会儿就受不了了啊,哎呀,到时候回部队,我看你们要不来俩人,跟我一块儿走。”
大伙儿顿时头摇得恨不得甩出去。
“哈哈,行了,别在那儿叽叽歪歪了,小孩子吃点儿苦能咋的,集合!”
鱼淼把脑袋后面拖得长长的马尾盘起来,边盘边往训练地点走,出的汗太多,她脸颊边的碎发都被汗打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皮肤上不舒服极了。
少女两颊被热气蒸得有些红,倒衬得皮肤更白了。
谢梓洲敛眸,压下.体内无声翻涌的负面情绪。
鱼淼从小就好看,他再清楚不过。
小时候粉雕玉琢,现在含苞待放,依然清秀明丽。
她从来都是这样美好。
没有阴霾,不像烈日那般灼人,却比山间的泉水更温暖。
从来都,和他不同。
“谢梓洲!”
他抬眸。
鱼淼不满地看着他:“我叫你好几声了。”
“对不起,”他抿了抿唇,“我没听见。”
“哦。你涂防晒了吗?”
“……没。”
鱼淼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知道。明天早上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