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空中跌落(14)

少年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

谢梓洲眸光一沉。

鱼淼还在找哪里有垃圾桶可以扔垃圾,手里的纸团忽然被人夺了去。

谢梓洲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腕,扭头就走:“你还在生病,要回家休息。”

男孩儿步子迈得很大,不容置喙的态度,鱼淼“哎”了两声,步子一下子调整不过来,急匆匆的,还差点儿左脚绊右脚了。

莫名其妙被拉着走,小姑娘恼了,用力挣脱开来,甩掉谢梓洲的手:“你别拉我,我不回家!”

谢梓洲看着她,黑眸凝里的深潭凝结成冰,没说话。

他之前一直不理她,生气生得莫名其妙,现在突然来这一出,鱼淼也是有脾气的,委屈又愤怒,小奶音都打着颤,仿佛下一秒又要哭了:“烦死你了,你走开,我不跟你玩儿了!”

说完,她抹了把眼睛,转身跑回去,去拉陈烺:“哥哥,我们去前面玩儿。”

小姑娘是铁了心不管谢梓洲,抱着陈烺的手使劲儿往前拖。

一大一小走远,谢梓洲在原地站了许久,手渐渐握成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陈烺被鱼淼拖了一路,眼看前面就是小区大门,他停住脚步,把闷头往前冲的小姑娘也拉了回来:“就在小区里玩儿,不要出去。”

鱼淼抬头瞅了瞅:“哦。”

她放开陈烺的手,脚划拉着地上的雪玩儿,低着头也不多说话。

陈烺不是没处理过小孩子之间幼稚的恩恩怨怨,弟弟陈炀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陈炀和唐晓尧他们都是男孩儿,他对小女孩儿的脾气还从来没怎么应付过。

想了想,他蹲下身子:“哥哥陪你玩儿?”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比起半年前在葬礼上的声音,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略沉,含着磁性,和他硬朗的外表一样,听起来自带三分肃意。

鱼淼低头看着脚尖:“不要,我不玩儿。”

陈烺也看出来了,小姑娘就是单纯跟谢梓洲闹脾气而已。他起身朝鱼淼伸手:“那哥哥送你回家。”

鱼淼瞄了眼他的手,手背在身后有些扭捏:“先不回家……”

“为什么?”

“谢梓洲还在那里怎么办……”她声音小小的,“苗苗好没面子的。”

陈烺:“……”

哦,还是个爱面子的小孩儿。

陈烺不擅长陪女孩子玩儿,鱼淼这么说,他也就没催,带着小姑娘去旁边楼房底下避了会儿风,才送她回家。

谢梓洲不在楼底下,鱼淼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生气。

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还不理她?

谢梓洲大猪头,再也不理谢梓洲了。

鱼淼生气地想。

鱼淼是偷偷溜出来玩儿的,陈炀送她到楼底下的时候,何若正好火急火燎地下楼来找女儿。见到女儿,她顿时又急又气:“鱼淼你怎么回事儿,妈妈跟你说过什么?没有爸爸妈妈的允许不可以自己乱跑,烧退了吗?过来妈妈看看。”

鱼淼自知理亏,心虚地乖巧任由妈妈拉过去。

还好她自己还知道全副武装,在下面待了这么会儿也没再起烧。

何若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跟陈烺玩儿到一起去的,但女儿是人家给送回来的,少年眉目清正,比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陈炀看上去靠谱多了。

道了谢,何若抱起鱼淼上楼。

鱼淼朝陈烺挥手:“哥哥再见。”

陈烺笑笑,抬了抬手。

何若气消了,问鱼淼:“苗苗去哪儿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鱼淼就气闷:“我去找谢梓洲了……”

小区里那么多孩子,女儿只和谢梓洲玩儿得最好,何若倒是不意外:“那怎么没见他人?”

“妈妈,”鱼淼扶着妈妈肩膀,郑重其事,“我以后再也不跟谢梓洲玩儿了,他是大猪头!”

敢情是闹矛盾了?

何若哭笑不得:“你们吵架了?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鱼淼蔫儿下,立马又挺起身子,“反正是他不对!”

“那苗苗以后真的就不跟他玩儿了?”

“嗯!”

看着小姑娘斩钉截铁的模样,何若只觉得有趣,小孩子之间的不愉快其实只要稍微引导一下,很快就能和好,她没说什么指责的话,继续打趣道:“苗苗确定吗?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宣江过春节了哦,就见不到谢梓洲了哦。”

鱼淼愣了愣,突然惊呼一声:“我忘记告诉谢梓洲了!”

春节临近,鱼昌戎和何若也快休息,宣江那边老人家们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想他们、想鱼淼了,思来想去,两人算了算时间,决定回宣江过个春节。

这也是这两天才定下来的事儿。

小姑娘惊呼完,看见妈妈促狭的笑容,小脸一红,急忙改口:“就不告诉他!谁让他不来跟我道歉!”

何若忍住笑意,又问:“那送你回家的那个哥哥呢?”

鱼淼不假思索:“陈烺哥哥是好人!”

“怎么个好人法?”

“陈烺哥哥骂了陈炀他们,让他们给我和谢梓洲道歉,还给我糖吃,陪我玩儿……”她数着数着,又跟谢梓洲过不去了,“才不像谢梓洲,害得我雪人都没堆!”

小姑娘义愤填膺的,何若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笑个不停。

鱼淼脾气也是倔,说不理,还真的就没再去找谢梓洲,只每天写完寒假作业后就掏出日记本,在日记本上偷偷记录谢梓洲的过分。

三天后,她跟着爸爸妈妈回了宣江。

作者有话要说:特大型喇叭扬声器开到最大:谢梓洲你媳妇儿没啦!!!跟人跑啦!!!!!!!

第12章 果糖涂鸦(12)

临城的雪下得停停歇歇,大年三十早上又下了一场雪,飘飘摇摇直到中午才停。

温煦日光从厚重云层中渗出,将城市银装照耀成剔透的珍珠色。

“别他妈催,催催催,老子拿命给你还吗?!”

……

“我什么态度?哈,你当初问我借钱的时候不也挺牛逼哄哄的,老子当初帮你多少忙,你后来帮过我吗?现在你跟我说亲兄弟明算账了?”

……

“妈的!”

酒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房门由内锁着,谢梓洲坐在书桌前,撑着脸,铅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地随意游走,习题册翻开的一面是空白的。

老旧玻璃窗紧闭,依然挡不住侵略进来的冷空气。窗外正对着楼前的大树,风吹过,偶尔带走枝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房间背阳,光照不进来,屋内色调阴冷。

房门外不再有声响。

直到铅笔碳印即将铺满整张草稿纸,两下冷不丁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沉寂。

“出来。”

谢承的声音像窗外被风带走的积雪雪末一样摇摇晃晃,含着口微醺的醉意。

谢梓洲停了笔,笔尖在草稿纸辗转两圈,抬起,被碳末打.黑的草稿纸凹陷下去一道印子。

他烦躁地拂开这张纸,重新撕了张。

没听见回应,门外的谢承失去耐心,甩腿踢在门上:“狗娘养的,长本事了,给老子出来!”

“行啊你,连你老子都治不住你了是不是?”

“你跟你妈一样是个贱骨头,不听话!当初要是都听我的,公司哪会倒,老子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服管、不服管……不服管是吧!”

“妈的……”

嘭嘭的声响四面八方包涌而来,谢梓洲放下了撑在下颌的手,扶住面前的草稿纸,握着笔的手逐渐指节泛白,笔尖蛮横地在草稿纸上来回划动。

“唰——”

纸张应声而破。

笔头折断,撕开一道狰狞的豁口。

“过年过年,过你妈个屁年!”

“这个家早就散了!全他妈散了!散了!”

男人发了疯似的大喊,嗓音癫狂地发着颤,不知在哭还是在发怒。

叮叮哐哐,空酒瓶碰撞在一起。

谢承的脚步在一片玻璃碰撞声中渐渐远去,随着玄关大门嘭一声巨响,屋内再次回归寂静。

仿佛刚刚的喧闹只是一场梦。

谢梓洲抓着手里笔尖断掉的铅笔看了会儿,一扬手,将划破的草稿纸挥开,顺便也将笔一并甩到了地上。

他再次躲过了一劫。

在大年三十这天。

这样的日子在他有记忆起已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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