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年时期那些暴戾的性格,绝不是突然而就,应该是潜伏在他身上,或是心中的某处。
步遥个人是很不喜欢那些因为自己爱人死了,就要要医生命的那种,所谓的“霸总”。甚至觉得这种人心理变态,不能正确的对待生死,所以才会迁怒于他人。
《情锁吴宫》的编剧恶俗至极,因为那编剧以前就是写狗血言情网文起家的,所以她创造的男主孙权,就是这种心理变态的狗男人。
孙权不仅想取那医师的命,还要索那些稳婆和屋内婢子的命。
幸而张昭得知了消息,及时赶到了她的庭院中。
孙权就是再疯魔,也得给张昭留些面子。
产房污秽,又碍于步遥是女眷,张昭自是没有入室,而是站在偏厅的外侧,静等着孙权。
步遥死后,富春的雪愈下愈大。
这般大雪过后,府中便是一片深寒。
张昭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孙权这副模样。
以往如孙坚或是其母吴氏去世后,他也只是哀痛,面色沉郁个几日后,便也能恢复如常。
可现下的这副模样,张昭却形容不出来。
孙权面无表情,几挂泪辙仍在脸上,但那眸中蕴着的情绪却不清不明。
如果张昭是个现代人,约莫着会用一个两字词形容孙权:
变态。
孙权冷着声音,用手指了指张昭道:“孤要把这些无能之人都杀了。你,也不要拦着孤。”
张昭也不完全是个倔强不知变通的,孙权此刻的状态,他也不敢再直言相劝,快速张合了几下眼皮,劝道:“主母已然去了,为主公留下了一子一女…臣能理解主公的悲痛之心。”
这句倒还算是安抚之言,但是下一句,张昭这个倔老头又开始直言相谏了。
张昭听着屋内婢子和婴孩的哭声,蹙了蹙眉,打从这孙权执意要将身为妾氏的步氏扶正起,他就隐隐起了疑。
他从小看到大的孙家老二,怕是被这女人迷了心智,情根深种。
虽然步氏并未有失,但男子如此迷恋一个女子,对于孙权这样一个人主来说,绝非是好事。
思虑至此,张昭微愣了片刻后,又开始了直言劝诫模式:“但主母既已离世,主公还是应尽快安排她的丧事,将其尸身下葬为好。小主子们不能离了母亲,主公应尽快在吴郡当地择位贵女做为正妻……”
讲到这处时,孙权的绿眼珠子已经瞪了起来。
张昭看见后,忙将话锋一转,又道:“……小主子们都是嫡出,自是要由正室照拂为好…”
孙权打断了张昭的言语,声音有些发颤地道:“孤不要她死……”
张昭没有言语,任由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家老二再任性一小下,再疯魔一小会儿。
“她没死。”孙权又道。
听到这句时,张昭的呼吸顿了一下。
这孙家老二怕是真有些疯了,看来不能再刺激他了。
张昭开口:“主公你……”
孙权这时走出了偏厅内,唤了屋外的小厮,让他们去道观请道士,来府中做法招魂。
张昭无奈到闭起了一只眼,只得先任由着孙权胡闹,等那些道士施法后都无用后,他便只能接受步氏身已亡故的消息了。
后来,封建迷信的狗男人请来了道士,在将军府摆阵做法。
再后来,她醒了,睁开了双眼,一屋子的下人吓得差点背过去气,都以为是诈尸。
孙权听到动静,进屋后,那些下人才确认,主母是真的活过来了。
他们虽仍觉得事情诡异惊恐,但命是可以保住了。
狗男人在她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也不是安慰之语,而是红着眼道:“步练师,你听好了,孤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是死了,孤也不会放过你。”
步遥看着孙权,心中愈发委屈。
系统虽给了她一分钟,但她并未来得及多想什么。
她唯一想的是,若是自己醒了,狗男人会给自己个大大的拥抱一类的,没想到就是这副可恶的嘴脸!
步遥的身上因着生产疼的厉害,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现代,刚一穿回来,狗男人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恶劣。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真是生完孩子后,狗男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孙权这个死渣男,狗男人。
最可气的是她还跟这个狗男人有了两个娃,这辈子就是再怎么样,因着孩子的缘故,也会与这个男人一生都牵扯不清。
这就是意外怀孕的坏处!
孙权挥推了产房内所有的下人,自知他的言语过分了,忙将刚醒过来的她轻拥在怀中。
他早已换上了寻常的衣物,锦衣很是单薄,他整个人抱起来是冷冰冰的。
步遥的身子刚刚还是具尸体,因为系统的缘故,再度活了过来,身上开始渐渐有了温度。
孙权抱着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有了热度。
孙权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不断地亲着混身都脏脏的她,将她的眼泪都吻到了腹中,不断喃喃:“是孤不好,阿菟不要怨孤……”
步遥停下了哭泣后,第一句话却是:“我要沐浴。”
孙权便唤来了稳婆。
稳婆见到眼前之景,一脸惊恐地道:“……回,回主母,您刚刚生产完,不能沐浴,至少要等一月……”
步遥听到,自己还要一个月后才能洗澡,刚刚抑住的泪又掉了下来。
孙权搂着怀中鬓发撒乱的女人,轻哄着她,此时的他已经不分好歹了,刚欲对稳婆道“滚下去”三字。
话还未启,那稳婆的腿抖了抖,又道:“这…这之前…可以用姜水擦拭身体,还可以用温水濯发…只要让婢子小心着,不着凉便好。”
第92章 崽子们的二三事(一更)
步遥醒的时候,日头格外的足。
虽然初春的天仍是料峭微寒,但前阵子积的雪却渐渐消融,顺着青瓦檐沟而流。
入夜后,地面上结了薄霜。
这又是穿越,又是难产,步遥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一身血污,身上的粗衣简陋至极,散着难闻的气味。
狗男人却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模样,身上是她熟悉的松沉木香。
步遥听着稳婆的解释,眉头却微蹙了起来。
她本不喜姜,就是身子被擦.拭干净后,身上也会是那股子难闻的姜味。
狗男人却可以想沐浴就沐浴。
一想到这处,步遥心中越发不忿,故意将涕泪全蹭到了孙权华贵的锦衣上,以泄她心头之恨。
孙权见此,却没有半分的嫌意。
怀中的女人仍在小声地抽噎着,隔着粗衣,孙权抚着她的背.脊,以示安抚。
稳婆又嘱咐了几句,言步遥的恶露还未排清,还是要多忍个几日,再用姜水擦洗身子。
再不好好清洁一番,她的身上都要长蛆了!
步遥在心中纠结着。
现下自己的状态,是又丑又脏。
在狗男人的面前,她已然毫无顾忌,不准备再要什么形象了。
但孩子,她却是第一见。
虽然婴孩还小,但步遥知道,这帮崽子们这时已经能够记事了。
她身为母亲,不希望以这样一种状态去面对他们。
思虑至此,步遥下意识地攥住了孙权的衣襟,在心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这时就看孩子。
她是个演员,偶像包袱一向重,哪怕是在自己娃的面前也丝毫不例外。
步遥拧巴着小脸,睫毛上下翕动,殊不知,她下意识的举动,却是副极为依偎孙权的模样。
步遥无意识地同他亲昵,让孙权的心中动容万分。
在她还是妾室时,从不会主动亲近他,对他存着的都是惧意和怕意。
二人之间虽做着亲密至极的事,也总似是隔着一层东西似的。
当她二人成了夫妻后,步遥有了名份,二人之间那层道不明看不清的墙,也慢慢消失了。
孙权看着她的一眉一眼,一鼻一唇,心中这才渐渐有了实感。
她回来了,活过来了。
他不能再让她离开他了。
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孙权轻问:“阿菟在想何事?”
步遥抬眸,看了看孙权,纠结了半天后,还是开口:“我…我想看看孩子。”
步遥咬了咬牙,这一时的脏乱差,无伤大雅。
反正时间会证明,她们的亲妈,是个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