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教宗,他已经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姜晨转过身,伊丽莎白惊呼了一声,她捂着唇,眸子里全是恐惧。
那个优雅的绅士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苍白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烧焦的漆黑之色,唇角还有鲜红的血。
这一切,在夜幕之下,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伊丽莎白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她还保有镇定,这简直让之后的她无论何时想起来佩服的无以复加。
这一夜,注定是她心中无法越过的魔障,每每深夜之时,她从或好或坏的迷梦中惊醒,都再也不能忘记他此刻的笑。
悲凉,甚至,有些说不明的绝望。
也许他知道那东西不会有很大的用处,但是毕竟有了几分感应。可是,这些蠢货却一箭射中。
黎明将至。
他从手上摘下来一个东西,随意的扔掉,走出了这座阴暗的神殿。
如同童话中的美人鱼化作泡沫一样,在清晨初起的阳光下,他的身影渐渐成为飞灰。
血族站在太阳下的痛苦,伊丽莎白后来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好像已没有感受。
……
伊丽莎白再次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月光从木窗外洒落进来,她望着脖子上挂着的银月石戒指,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痛苦。
如果她没有将那些人带到神殿里去,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被所爱之人亲手送上绝路,他又是何等的悲伤?
距离那一夜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来,她的内心承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可她依然无法遗忘,也从来不愿意遗忘。
因为德古拉的死去,这座城堡里的女佣和管家们,他的血裔,都灰飞烟灭。
教廷的人终究成了各个国家的附庸,而她,如今与他的种族为伍。
因为人族这一场战争的爆发,让人丁稀少的血族看到了除了教廷以外的强悍威力,他们不能再忽略人的不屈,所以也很明智的选择收敛。
伊丽莎白接受初拥成为血族,并且是布鲁兰多亲王的直系血裔。
那正是看在德古拉的面子上。
在她加入他们的时候,才知道德古拉是他的族群中多么受到欢迎的一位青年。只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等着伊丽莎白公主的出现,就算有意愿也没有人再表露,被他拒绝的人与血族都实在太多了,没有人敢表露了。
他走出神殿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幻境,四百年前,她与采佩什的幻境。
但是在此之后,他却要她亲眼看着他死。
伊丽莎白知道,他是在报复她。他要让她想起来曾经,却承受着害他死去的痛苦。他要让她生活在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中。
他也的确做到了。
伊丽莎白承认他的报复的成功。还有什么比知道了这一切却只能看着他消失而更让人绝望和痛苦的吗?
至少对于伊丽莎白来说没有。她只是个感性的姑娘。
布鲁兰多亲王转化她的时候曾说,血族不像人类,血族没有灵魂,一旦死去就再也不能转世复活,可伊丽莎白却抱有着一点儿侥幸的希望。
就当是她的赎罪,她想求得他的原谅。
她将会等着他,哪怕千年万年。因为他也曾孤寂的为了为她复仇为了再次见到她活了四百年。
虽然短短的几天相处,他总是摆出那种严肃的样子,可是他也没有对她出手,甚至最后,也没有对她出手。只是让她痛苦又怎样呢?她怎么可能怨恨他。
这里是他生活了四百年的地方,兰蒂斯毁灭后又重建起来的城堡。
伊丽莎白呆坐在天鹅绒的床头。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今晚的月色,真的像极了那一夜。
朦胧,迷人,却暗藏血光。
第82章 璧玉连城(一)
夜色沉沉, 更深露重。
原本明亮的月色却黯淡了许多,月, 被一片迷蒙黑云挡住。
模糊的星光洒落下来, 依稀能分辨出地上趴着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衣。
不过,大概也已经是沾满了尘土半分不复光彩的白衣。
此刻, 他也有些头晕脑胀。但是姜晨还是尝试着想站起来,他动了动, 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有些移位。
有……痛觉?
他还以为血族除了被太阳晒, 就感受不到其他的痛苦了。
但是一看到手上缠紧的金丝袖带,他就知道, 那具执念深重的死尸, 是真的消失了。
……以死人的存在又死了一遍,竟也能,活着么?
他依稀了解到了自己现下的情形, 不知该夸赞自己命大还是福薄。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 略有些迷蒙的眼前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黑衣, 正要离去。
身边还有两道陌生的气息。
靠的这样近, 实在是一种威胁。
他下意识就想像从前一样出手,却硬生生被两声呼唤阻止。
白杨绿柳惊喜道, “少堡主!”
“太好了!”
这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个微胖,一个干瘦。
他们的脑门都已经秃出来了, 显然都不再是个年轻力壮的人。
微胖的人穿着灰衣, 显得富态, 干瘦的人穿着灰绿衣,显得冷峭。……但是此时,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惊喜,惊喜之下还有担忧,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萧十一郎没有对少主下杀手。
姜晨闭了闭眼,很快,原主唯留下的二十多年记忆浮现出来。
白杨绿柳,这两个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但是……
连城璧,他为了沈璧君,或者说也是为了折腾萧十一郎洗刷耻辱……
他把他所做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对萧十一郎解释了一遍。
又是黎明。
黎明的曙光渐渐显露出来。
所有的人心中都升腾起一种,安逸的希望来。
却不包括姜晨。
他现在想起来,仍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感。
他竟然失控吸干了人血……而那时内心却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明明是铁锈气息的血却被感受成鲜甜可口,这一次,欺骗人的不是眼睛,却成了味觉!
……
罢了……
那群叫嚷着要替他们主清理罪孽的蠢货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吗!
他很快就收拾了这种心情,他现在的处境已不容许他的这种心情太过长久。
对于连城璧,萧十一郎还是担忧的。因为他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如果不是他太过自傲,也太过想让萧十一郎痛苦,而说出他的全盘计划,否则萧十一郎恐怕还在为冰冰及很多人的死去而痛心喝酒来醉生梦死。
萧十一郎有些不放心,他转过了身,月色为他披上了一层锦衣。
他看到,对方站了起来,走入与黎明相悖的那片深深的森林的黑暗之中。
他没有去拦住他。
因为这是他的承诺。
连城璧不能死。
像他这样的人,总是无比的重视承诺的。
连城璧,他走的这样平稳。好像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萧十一郎有些难以想象,因为在刚才的交手中,连城璧的两个脚骨已经被踢折了,他现在却走的好像个正常人。
可是他想到连城璧的忍耐,想到他的深重心机,想到他害人时的可怕的城府与算计,觉得他能受着一些伤不吭一声装作云淡风轻的离开也是不令人意外的了。在萧十一郎眼中,他毕竟已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精神贫瘠无底线的混蛋!
姜晨走的相当平稳,可他走了两步,纷乱的脑海稍稍平静了些,他突然停了脚,来确定他的疑问,“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连城璧。”
姜晨就又抬脚离开。白杨绿柳跟着他,“少堡主!”
“别跟着我!”姜晨头也未回,他只要一个人走就是,不需要任何人跟着。
白杨绿柳,同情着沈璧君又欣赏着萧十一郎的追随者,他怎么敢留!
即使,在连城璧濒死的时刻,留在他身边的,唯有这两个人。
白杨绿柳面面相觑,却不自觉听了他的话。当少堡主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他们总是无法不去听从。
看着他的背影,萧十一郎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却感受到了一种危机,那无异于被野兽盯上的危机,他又唤了一句,“连城璧。”
风四娘总说萧十一郎像个孤独又敏锐的野狼,此刻他的感觉,却如同被其他的野兽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