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惧怕到接受,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开始还在意,后来就麻木了。
韦棋清楚地记得那天接下来的晚饭,虽然刚吵完架,但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大家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妈妈就好像她没有骂过人一样,继续讲一些她在卖芋头糕时候听到的家长里短。
好像钱没有少,
妈妈没有嘶吼,
父亲没有临阵退缩,
连一向不服输的奶奶也不说话,其他人就更沉默了,只是低头吃饭。
韦棋冷眼旁观者家里的人。
奶奶不同意买房,借出去的钱又拿不回来,第一次的买房子就没戏了。
那能什么办,孩子一天一天大了,难道我们4个人还要挤在两房一厅里面。
爸爸完全不考虑现实的需要,自此至终没有说过一句道歉的话,或许他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没必要。
父亲可能对母亲孜孜以求的买房的需要无法理解。
母亲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四十多岁的父亲还像个半大孩子一样的,只顾自己就好,至于妻子,孩子,家里的事,他根本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做。
可是就是这样无法理解,无法沟通的两个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如果不离婚,夫妻肯定是人的一生中相处时间最长的两个人,可是即使共处一室,可能这两个人终其一生鸡同鸭讲,一辈子说不到一块去,一辈子走不进对方的内心,至亲至疏夫妻,一千多年都是这样。
其实班里的同学来自离异家庭的很多,韦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很多人都说羡慕老人家老了以后相互扶持的生活,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年轻时吵过多少架啊?
接下来的日子妈妈只有更努力的干活了。
或者只有努力干活,才能让她忘掉生活给她的磨难以及岁月在她的脸上身上留下的痕迹。
韦棋只有更努力的学习。
或者只有在学习里,她能找到那么一丁点的自信,可以让她忘记家里的烦恼以及学不会与人相处的困局。
第34章 第 34 章
34、韦棋和郭钦怎么认识的?(上)
这一次的吵架旷日持久,韦棋的心情很低落,她说服不了自己面对现实,眼前这个困局不是不想,它就能不存在的。
在某个对着窗台看书的午后,韦棋看书没多久,就开始恍惚了。
她用双臂搂紧身体,顿时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在窗台经过的郭钦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你情绪低落的太明显了,你爸妈又吵架了?你又哭了?”
她没有说话,就是默认。
她有点难堪,背过脸:”我哭关你什么事?”
他不忍心地看到她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说:“我不想看到你哭,走吧,我带你去了地方。”
韦棋任由他拽着她的胳膊,狂奔出家里。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风吹过的时候脸上会有点疼,但没有心里疼。
他们坐上了全市里面路线最长的公交车,看着车窗外的一切。
看到了节日里人潮如织的人群,有人心满意足地提着购物袋从商店那里走出来的,有人在娃娃机前乐此不疲地玩着,还有人在别人狂欢的时候坚守在自己平凡的工作岗位上。
郭钦指着车窗外,“你看那边。”
韦棋擦了擦眼睛看过去。
“是已经废弃的游乐园,我小学的时候是它的鼎盛时期,后来就不知不觉没落了,挺可惜的。”
“还有那里是一个植物园,对市民是免费的,可惜我也没去过。”
韦棋这才想到,虽然在这个城市已经住了十几年了,可是没去过的地方也真多啊。因为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活在书本,题海挤压的字里行间,用来看世界的时间少之又少,才知道自己对世界和别人知之甚少。
这些地方,要是说一个地名,很多地方都说不出来具体在什么地方,只能任由公交车载着他们去城市的那些被他们遗忘的角落。
他们渐渐来到城市的边缘,经过废弃的旧厂房,还见到建到一半就资金短缺老板跑路的烂尾楼,风吹日晒的,爬墙虎已经长满建筑的外墙,青苔也不满墙角。
下车后,他们走到一座山脚下的缆车站,坐上全透明的包厢。
他十五岁,她也十五岁。
他们面前的世界可以说很大,也可以说很小。
他们的视线随着缆车的上升慢慢变得开阔。
脚下的山坡铺满枯黄的落叶,有点无奈,有点冷清,反正冬季的萧瑟就是让人有点压抑。
缆车滑向海拔一千米的山顶,两人一下子站在了城市的最高处,整个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
强烈的夕阳从眼前射来,她能看到远方波光粼粼的水面,那是市里最大的江和河流交汇,一清一浊,一绿一黄,却看不清他的脸。
他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她说嗯。
他指着山下的城市,正对游乐园的那片旧市场。
“你看那个地方,我小学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房子,现在我们已经高中了,好像一转眼,过去许许多多的不起眼的平房现在已成为了许许多多的高楼大厦,许许多多的原来一下雨就变得许许多多的泥巴路变成了许许多多的水泥路,许许多多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学生成长为许许多多的敏感多思的高中生,许许多多,许许多多,我们眼睛看见的和看不见的,其实一直都在变化着。”
韦棋感慨:“时间才是真正的造物主,是时间的前进造就了这许许多多,而时间前进不停的脚步,又会把这许许多多变成另外的许许多多,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只要时间不停止,那发展也就不会停止。”
他说,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城市。”
韦棋好奇:“下次再来的时候,这个城市不知道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用笃定的表情异口同声地说:“以后我们一定再来。”
可是那时的他们,不知道他们不会有以后了。
韦棋记得,在这个寒冷的黄昏,落日美得像一团燃烧的火团。
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生命中所有可爱的人都只能陪你一程,而他们终究会像被抛出的骰子,迎向各自不确定的命运。
我是,他也是。
时间在他们的张望中一点一点地逝去,转眼间他们已经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了。
时钟“滴答滴答”地向前走着,时间也“滴答滴答”地向前走着。
人们可以把时钟拨反过来,时间却不可能倒流回去感叹着时间的流逝,回想起放假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韦棋想几十年后回想过去,是否会如同昨天刚发生过样,那时该会是怎样的感受,会仅仅是感慨时间飞逝而已吗
她又忍不住开始回忆她和郭钦是怎么认识的?
那是初一年级的寒假,春节前的年二十九,韦棋老家的村子里有个习俗,这一天子孙要留在村内拜祖先,而韦棋是独生的,父母带着她一路颠簸回了老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桌子坐在一起。
韦棋只顾低头吃菜,后来在席间听见妈妈说,“快来看看你的表哥――奕璋,现在才大二,门门专业课第一,动手能力又强,还没毕业就有世界500强看上了他,要是我们家韦棋有奕璋一半争气就好了。”
韦棋看了一眼那个被赞扬的男孩,其实她见过这个表哥的次数不多,显然那个男孩对于别人的赞美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有点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是礼貌地对大家报以微笑。
旁边的三姑妈说:“以后你们家就脱离苦海了。”
六姨婆又说:“是啊,是啊,苦尽甘来了。”
那个奕璋表哥的妈妈笑到眼眯成了一条缝,整晚都合不拢嘴。
然而同人不用命。大家的话题又转移到饭桌上的另一个亲戚上。
旁边的三姑妈说:“阿梅啊,你丈夫死了好几年了,日子过得不容易吧。”
韦棋朝着声音的那一头看过去,是一对母子,眼神有点黯淡,看起来日子过得并没有很好。
六姨婆又说:“你一个人留在村子里面也挣不到怎么钱,不如去市里面碰碰运气,去市里读书的话,教育水平也高一些,对以后的读大学,找工作都有好处。
那个女的听了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我也想啊,可是去城里,我连租房子都不会,以前都是我丈夫在张罗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