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上个月二十六号晚上十点至十二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听到问话,陆鼎轩唇际那点若有似无的淡笑瞬间隐去,拿出做学术的正式说:“在医院,我当天晚上值班。”
陈渝融将何悄照片推出去:“见过这个女孩吗?”
陆鼎轩看一眼:“见过。”没等陈渝融再说,他将接下来的事说得很详细,“当天晚上十一点,我下楼到地下车库取一份病历,上楼的时候,这个女孩跟我一起进的电梯,她的楼层比我低,到地方先走,我直接去了二十一楼,大概二十五分钟后,好像是十一点半,我二十一楼回到十七楼,然后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查房过后才离开医院。”
“你当时去二十一楼做什么?”
“看一个病人。”
“叫什么?”
“王天顺。”
“这个病人好像已经出院了,陆医生还真是传奇啊,像这种重症病人,也有痊愈出院的一天。”
“谢谢。”
“陆医生似乎对于自己的成就一点没感到骄傲。”
“没什么好骄傲的,救死扶伤本就是为医者的责任。“
陆鼎轩淡淡说完这句习惯性闭嘴,在陈渝融孜孜不倦的“仰视”下,才应邀继续,“我不是神仙,没有变不可逆为可逆的能力。王天顺出院是因为时日无多,既然已经没有希望,我认为也没必要再浪费医疗资源,更没必要继续掏空自己的家底,与其孤独在医院等待命运既定的审判,不如回家跟家人多享受几天天伦,比起吗啡,或者亲情家人才是最有效的镇痛剂。”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感性理性,入情入理,陈渝融心里微诧的同时,总觉得哪里有点怪,但这时明显没时间让他想太多。
陈渝融继续问:“女孩当时去了哪一层,你记得吗?”
陆鼎轩没犹豫:“十七楼,因为我对这个数字比较敏感,所以记得清楚。”
“那晚之前,你们见过吗?”
“我没有印象,病人家属太多,如果不是直接接洽的,我通常不会特别在意。”
“你们进了电梯后,她有特别举动吗?”
“没有。”
“我说的是……你有感觉她在偷看你吗?”
“没有。”
“我们查到她在十七楼出电梯后没有离开,而是立刻跟在你之后去了二十一楼。”陈渝融观察陆鼎轩神色,略加重语气问,“你当时看得她,就没怀疑她的动机”
“我没有看到她。”
“我去光明医院综合大楼看过,跟一般医院一样,几乎每个楼层的护士站都设置在电梯口附近,唯独二十一楼的格局不一样,二十一楼护士站设置在走廊尽头,这种特别设置有原因吗?”
“跟其他楼层一样,一是为了方便,二是地理位置需要,你既然仔细查了就应该知道二十一层主要是重症病房,我们科的重症病人和一些手术后需要观察的病人都集中安置在那里,护士站的位置虽然离普通电梯较远,离手术专用电梯却是最近的。”陆鼎轩细致解释完,第一次问陈渝融,“陈警官认为这个设置有问题?”
矜贵、优雅、清冷,礼数周全,除了单纯倨傲,这些褒义词汇也可尽数放在他身上。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躲闪萎缩,整个过程他都保有一个天生贵胄似的高贵涵养。
陈渝融心里突的冒出些抵触,似乎是一种本能对美好事物的珍视怜悯,他竟然有些不愿意去证实面前这个被各种光鲜标签覆盖的男人实际隐藏着难以估摸的阴暗面。
陈渝融抑制住心里不该有的“普惠”性软弱,就事论事是说:“本来是个题外话,但听了陆医生的解释,我更疑惑了。”他像模像样皱了下眉头,做出纠结懊恼的模样,“按照二十一楼的设置,出电梯后那段走廊应该很空,如果何俏当时跟上去,护士站的人没看到还说的过去,但王天顺的病房就在那里,陆医生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呢?”
第92章
“按照二十一楼的格局设置, 出电梯后那段走廊应该很空, 如果何俏当时跟上去,护士站的人没看到还说的过去,但王天顺的病房就在那里, 陆医生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呢?”
陈渝融故意放慢了语速, “纠结”的间隙, 他冷眼观察陆鼎轩表情, 对方如他所愿眉峰微微扬了一下, 眼神稍有犹疑, 却并不闪烁,肯定说:“抱歉,我当时确实没有看到她。”
当晚光明医院所有走廊的监控都坏了, 没有物证, 也没有人证,陆鼎轩坚持说没有看到,陈渝融就算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况且,他也没天真到凭几句话就能从陆鼎轩嘴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跟关楠之前想的一样,接触陆鼎轩的不过是想形成一个侧面论证罢了。虽然现在论证失败, 但说一无所获也为时尚早。
陈渝融对陆鼎轩笑了下,礼貌说:“我的问题问完了,感谢陆医生配合,您可以离开了。”他说罢站起身, 朝陆鼎轩伸出手,“非常感谢!”
陆鼎轩笑的礼貌温和:“不客气,毕竟也是在为自己洗脱嫌疑。”他说罢微一点头,合理绕过那只手,优雅往外走。
陈渝融无所谓收回手,朝某个方向飞快瞟一眼,跟着走出去。
关楠站在监控室内,隔着一块玻璃,他能看清陆鼎轩的表情,也能听到他说话,第二次见面,他的声音和容貌对于他是既定的认知印象,没有想象的熟悉感,除了那三个字。
除了奇怪,关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有那么深刻的熟悉感。他有怀疑过陆鼎轩三个字曾经出现在被他遗忘记忆里,但他问过徐仲,问过李广川也都没有结果……
“哎,你想什么这么入神?”陈渝融进来,见他入定似的发呆,就着手里的档案袋朝他手臂抡了一下,难得没有揶揄,“觉得他有问题?”
关楠有点疑惑的看着他,冷不防问:“你有没有对某个陌生人或者某样没有确定没有东西产生过特别熟悉的感觉?”他怕陈渝融不能理解,想了想又添一句,“就是那种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像是认识了好久一样。”
“你说一见如故?”陈渝融被他问得掻耳挠腮,“还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吧,大概可能是这种感觉,不过我也没遇到过……你没头没脑问这个干嘛?”
“……没事。”关楠想这样“高深”的问题,确实也不适合跟个二逼讨论,缓缓说,“就突然想到,随便问问。”
“没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又不是要写小说,哪儿那么多共情需求。”
“……”
“说正事儿。”陈渝融扯了把椅子坐下,象征性清了清嗓子,开始陈述,“光明医院所有能接触监控的人都查过了,暂时没有问题。”
“全都没有?”
“没有,照他们口供,背景学历家庭关系交际圈都查了一遍。”
“也算意料之中,这个人这么小心翼翼,应该也不至于将把柄留在明显的位置。”
“不过有件事,有点意思。”
“什么事?”
“宋亦说他听到两个保安闲谈时说,陆鼎轩在光明医院占了大股份。”
“什么意思?”关楠皱眉问,“光明医院的资金来源不是最早就查了,独资企业,唯一出资人是院长,怎么会和陆鼎轩扯上关系?”
“说这话的人只是其中一个,不过也是猜的,证据是院长平时对其他医生护士都比较严厉,很有领导架子,唯独对陆鼎轩和气得很,或者还有点讨好的意思。不过他的同伴很不赞同他这个观点,坚定认为是陆鼎轩医术高明才赢得院长敬重。”
“就这样也不算有意思吧?‘人红是非多’,有人猜测这些,不稀奇。”
“有意思的地方自然不在这里。”陈渝融故作高深一笑,“我感兴趣的是其余人的态度。据宋亦说,那个提出这个论调的保安看上去很年轻,好像是刚应聘来不久,所以话比较多,问询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而其他人明显有一点躲闪或者反应迟钝,似乎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且在那小年轻冷不防提起这件事后,其余人都表情微妙的闭口不言,那个搭话的人其实是他们科长,但是语气严厉,明显是教训,就好像他是犯了一个不小的错一样。”
“听起来是有点怪,就算陆鼎轩在光明医院地位再高,也不至于奴化人的思想,连私下讨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