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装的账本和一份类似病例的报告单，关楠翻看几眼，将病例放到一边，拿起账本仔细核对。
账本里详细记录了黎森向黄耀明行贿的时间、地点、金额，与朱嘉莉交代的并无二致。虽是重要证物，但案件到了这一步，这个东西的用处实在不大。
关楠能理解黎森为何将赃物和证物存放在同一地方，他是谨慎的人，这么做除了想在关键时牵制黄耀明，应该还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是明白自己此举的后果的，只是利益太诱人，才忍不了铤而走险。
想到几个无辜的孩子因为大人的贪欲丧命，关楠心中惋惜与涩然兼具，他正合上账本，恍然瞟到纸张页脚有淡淡的水印，又猛然打开。
石素屋！
这三字映入眼帘，关楠感觉太阳穴被一股力量牵扯着，猛跳了下。他快速翻开账本，神情由严肃转为凝重，不止每一页页脚印着“石素屋”三字，底页更有老板的亲笔签名。
“愿君得尝所愿”，署名阿广，2012年03 月23日
黎森和李广川认识吗？调查显示黎森几乎每月都要去一次日本京都，李广川的石素屋也在京都！
关楠手指收紧，胸口因震惊而微微起伏，这实在不像巧合这么简单！
……
连日来的连轴运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依现有线索就算在队里耗着，也难逼出个子丑寅卯，关楠让大家提前下班，一个人留下整理卷宗。
除了李广川这条不算明朗的线索，黎森再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饶是已经滚瓜烂熟，关楠仍将案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正考虑如何从李广川身上入手，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许柚。
“你还在加班？”她那边很安静，连惯有的风声都没露进听筒。
“嗯，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如果不打电话来，这个‘一会儿’应该会很久。”
“……不会。”关楠心里蓦的滋生出一种类似家的柔软，撒谎都变的局促，只好转移话题，“你在哪里？”
“楼下。”
这次下楼，关楠花了一分钟。办公室隔音太好，他又太专注，到下面才发现下雨了，瓢泼似的暴雨。
他没看到她的车，正准备打电话，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回头，她施施然站在他身后，笑容清浅，目光却是热的。
他脸上讶然稍纵即逝，很自然接过她手中食盒，有些傻气问：“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又是这句活该被挤兑的，他连忙补充，“我是说，你在车里等我就好。”
似乎有点进步，许柚说：“我来的时候没有下雨。”
“你来了很久吗？”
她一直在楼下等他？她手上没有雨具，不止衣服，连头发丝都干干爽爽，如果刚进来一定淋成落汤鸡了。关楠心里涌起一丝别样的暖意，他一手提着食盒，腾出一只手自然牵住她的，“我时间观念差，你等我太累，以后不要等了。”
“关先生不是时间观念差，是专注起来什么都忘了。”
她总是能说中他心里想的，关楠凝眉：“以后你要找我就打电话过来，我无论怎么忙，接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小事而已，他承诺般认真的样子让许柚忍俊不禁，或者她喜欢的也是他这股专注的脾性。许柚顺从点头：“好。”
到办公室，关楠打开食盒，里面两菜一汤，卖相可人。蚝油烧青笋，回锅肉，香菇鸡汤，他目光绕着三道菜看了几圈，才抬头看许柚，不掩诧异：“你做的？”
“你不相信？”
“有一点。”他想起那日在他家，她拿着豆角皱眉的样子，“至少刀工不可能有这么好。”
“我做了一部分。”
“点火还是搁盐？”
“往鸡汤里掺水。”
关楠正喝汤，听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差点笑喷出来，由衷赞叹：“许大厨果然不同凡响。”
“我是想学，但是太难了，再说你已经会做了，以后我们家就算没请人做饭也不会饿死，我就索性不为难自己了。”
这个理由……关楠是被她那句理所当然的“我们家”说服的。
吃过饭，关楠送许柚回家，许是下雨的原因，街面上人车都比平时少，他却开得很“温和”，他有话想说，许柚看出来了，只是不动声色。
车稳稳停在门口，他终于没忍住：“你明晚有时间吗？”
许柚解安全带的手顿了下，抬头对上他略微不自然的眼睛：“要约我吃饭？”
“嗯。”关楠说，“你有没有想吃的？”
“都可以，你安排什么就是什么。”
“……石素屋怎么样？”
“可以。”
她说可以，关楠反倒不置可否了，之前他想了许多接近李广川的方法，最自然不会打草惊蛇的是接触是借助许柚的关系。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的一瞬，他鄙夷且抵触，他怎么能利用她？说利用可能重了些，但至少他怎么能将她牵扯进来？
可是，李广川……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太多嫌疑，所有种种都容不得他受制于个人感情的摇摆。
他想就试一次，如果她答应……
对话一如既往的顺逐，她其实知道他不喜欢日料，关楠羞愧，第一次正式约会，被他亵渎了。聪慧如她，一定也察觉到他的不自然。
“你怎么了？”许柚见关楠沉默，随口问。
“没什么。”关楠探身从后座上取了个纸袋递给许柚，“……明天过节，你看下喜欢不喜欢。”
“过节？明天？”许柚稍微想了下才明白过来，“五月二十号？”得到肯定答案，她有点讶异的笑出来，“想不到关先生能记住这个。”
关楠愈发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前几天听陈莹说的，礼物也是她帮忙买的。”
许柚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套口红套盒。
“你没让她帮你选颜色？”送一盒口红给她，是懒得挑还是不会挑？
“她是推荐了几个色，我想象你涂上应该都好看，挑不出来就全买了。”
倒真是实话，许柚又笑：“这一盒好像不便宜。”
“我平时花费不多，虽然豪车豪宅不敢想，买这些还不至于。”关楠正经说完，见许柚满脸忍俊不禁的喜色，忍不住问，“你……我说话是不是有点傻？”
岂止一点。
许柚装出随意的样子：“怎么这么问？”
“不傻的话，你怎么每次都笑？。”
啊？这下，她连装都装不下去了，毫无形象的大笑开，实际她真不是因为他傻。就是一种感觉，莫名的期许，莫名的喜悦，亲切又遥远。很久以前，也有人给过她同样的感觉，那个人……
许柚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紧，事情没完全明朗前，她不能网断，更不能……动情。
指甲掐进掌心，疼痛的触觉让许柚清明，她将车窗摇到最大，即使背着身，她也知道关楠目光一直追着自己，灼而不烈。
“我是笑你撒谎还装傻，扮猪吃老虎。”
“……”关楠一脸懵，“我哪有撒谎？”
“还不承认？”许柚靠近了些，在两人暧昧至极的尺度中间，竖起那个套盒，“据我所知，这东西最近火得离谱，预定都要一个半月，你前几天在哪儿买到的？”
“……”关楠是真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在她目光灼灼的注视下，魔怔似的坦白，“不是前几天买的？”
“那是？”
“一个多月前。”他说，“有次加班晚了吃夜宵，听到陈莹说‘她做梦都想有人送她这个’，我随口问了下，觉得还不错，就托她买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一个多月前，我们还没开始吧？”许柚声线悠悠，“你当时买来想送给谁？”
他能送给谁？还有谁能让他分心想这些？关楠第N次忍住在她面前叹气的冲动，硬是把冲到嗓子眼的“明知故问”四字吞进去，用眼神和表情默默回答。
“关先生的求生欲怎么这么弱？”许柚望着关楠因‘无法解释’而显得‘生无可恋’的脸，抬手抚上去：“是挺傻的，不过这样也好，不会花言巧语，搁哪儿都安心。”
“……”这算是表扬？关楠捉住她的放到手心，颇无奈道，“再花言巧语的人到你面前，也不敢再有多的想法。”
总算说了句不傻的，许柚按下适才冒出的不适，问：“明天上午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