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周氏原本是早上,中午,晚间,各去瞧晓芙一次,果然看见晓芙精神是好了些,毕竟晓芙是练过武的人,受人一掌,怎么都能自己调养的,只是又受了寒,受了劳累,又满腹心事,其实伤地极重,不过到家几天休息回来了,才略显得好些。那天午后,周氏突然想着要来看看晓芙,不想正撞见碧水出门,手里还拽着一张纸,神情有点忐忑,周氏问她去哪里,只说要去帮小姐买东西,周氏觉得奇怪,趁碧水从身边过,伸手把她手里的纸拿了出来,瞧了一眼,是一张药方子,有好些字被水打湿了,但隐隐还能看得出。因为周氏是生过孩子的,又颇有学识,从前生病吃药,大多都会多问大夫几句药理,对这药方竟有些通,瞧完方子,不觉大惊,那分明是一张保胎药的方子!“这方子你哪里来的?”,“小姐给我的,让我去抓副药回来煮。”,“小姐还说什么了?”,“嗯……说让我出城去买。”,“还有呢?”,“说……”,“说什么?”,“说别让别人知道。”,“嗯,小姐这伤受地重,这些药都是猛药,怕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要害怕,才不叫你说的,你别担心,我照顾着她。”,周氏几言安慰过碧水,叫她退下去了,心里又担心又害怕。原来晓芙躺在床上只觉着难受,又担心孩子的性命,忽而想起包袱里有张安胎的方子,是在江州的时候,临走前那位大夫的夫人给她的,那夫人看出晓芙的事不简单,还是写了副安胎药的方子给她,她怕不小心给人瞧见了,一直装在铁盒子里,打开时看见有些字已经被水晕开了,好在大致能看明白,想着碧水就算瞧见也并不懂,才叫碧水去城外抓药回来,免得别人过问,不曾想被周氏给撞见了。周氏也纳闷起来,好好的晓芙怎么会有张保胎药的方子,她心中想了千万种可能,越想越害怕,背后冷汗直冒,最后还是决定去跟晓芙问个究竟。
(二)
“妹妹,这些天可有好些?”,晓芙听到周氏进屋的声音,朦胧中睁开眼睛回应到:“好多了,劳烦嫂嫂记挂。”,“要我说你这样不成,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这倒真不必了嫂嫂,我是练武的人,我自己知道的。”,“那不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都担心,这样,嫂嫂也略懂一些医术,切脉是不会错的,你把手伸过来,我替你看看,若是没有大碍,我们也好放心。”,“嫂嫂,这个不必了。”,“妹妹,这个不劳什么的。”,“真的不必了嫂嫂。”,“那好,嫂嫂问你一句话,你可得说实话。”,晓芙听到周氏这话,心里已经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也只能装着平静,问周氏有什么话要问。
“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周氏果然掏出了那张药方子,“这是张治病的药方子,是我从山上带下来的,说是治内伤最有效的。”,“这样,你当真不知道这是张什么方子?”,“什么方子?不是治内伤的,那想是我拿错了。”,晓芙支吾到,“这张方子开错了,妹妹不认识也无妨,这药却不能乱吃,你若不愿意让我帮你切脉,我去告诉父亲母亲,让他们给你请个大夫来看。”,周氏说着就要走,晓芙赶紧抓住她:“周姐姐,不要,不能告诉父亲母亲。”,“你怕什么?”,“我……”,“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做下什么事了,这样慌张?”,晓芙听见周氏这话,自己也羞愧难当,又因为心里着急,终于低下头,流出了眼泪。“你……”,周氏见晓芙这样,心里也软了下来,想着晓芙毕竟是妹妹,只怕受人欺骗也不知道,万事还得问过她才知道,赶紧在她身边坐下:“妹妹,姐姐自嫁到你家里来,哪有一天不是把你当亲妹妹的,这是怎么回事,你千万告诉姐姐,姐姐也好帮你想想办法啊,你要不说,莫说姐姐心里不安,哪天这事你没瞒住,不是也让父亲母亲不好过么,你告诉姐姐,姐姐还能帮你。”,晓芙此刻最担心的,便是保不住这孩子,当下没有办法,素来又极信任周氏,知道她倒是个有主意讲道理的,踌躇片刻,便把和杨逍这一段,大概讲给周氏听了。
周氏听过,惊讶地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问到:“你是说,那个柳先生,他就是明教的那个杨逍,那你也不能……唉。”,晓芙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在一旁哭,“是不是他逼你的?”,“没有。”,晓芙摇了摇头,“我们是真心的。”,“你……”,周氏听了晓芙这话,又气又心疼:“你个小姑娘家,懂得什么,父亲母亲给你安排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亲事,你如今却和别人好上了,连娃娃都有了,你让一家人怎么办?”,晓芙自知亏欠家人,无话可说。周氏想了半晌,对晓芙说:“想来你是不愿意嫁殷六侠的,这事确实也不能亏欠殷家,和殷家的事再说,姐姐问你,你遣碧水去抓保胎药,你的意思是?”,“我要这个孩子。”,“什么?”,“周姐姐,我要这个孩子。”,周氏瞪大了眼睛望着晓芙,半晌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做了决定的事,没人能劝得动,可是我问你,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怎么办,你想过么?”,“我躲起来生这孩子,然后托人养。”,“这孩子没有亲父母的呵护,不可怜么?”,晓芙听了周氏这话,也觉得没话可说了,她想的,不过是最无奈的办法。“你听我的。”,周氏想了想说到:“姐姐帮你,但你得听我的,这事我跟你二哥哥商量一下,你便交给我们去办,得让这孩子的父亲一起来。”,“不行!”,晓芙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他,会分他心的,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妹妹,你还没做过父母,你不懂的,你以为在他心里,能有什么事大地过你?若是你隐瞒这个孩子的事,就对得起他么,他以后要是知道了,又没能参与这孩子的成长,一样会抱憾终身的。”,“我……”,“妹妹,你听姐姐一句,做母亲了,多为孩子想一想。”,周氏抓住晓芙的手说:“姐姐替你安排,你好歹让我和你二哥哥去试一试,你以为我们做了就能成了?你就安心把这孩子护着,好歹也努力一分,毕竟要爹娘都在,甚至一个稳妥的名分,于这孩子才是最好的呀。”,晓芙听了周氏这话,虽仍然不愿意接受,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你别任性,我们做什么,都会先和你商量,现在,起码先叫你二哥哥知道,我们为你出出主意,求得父亲母亲同意,好么?”,晓芙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她知道如果要保地这孩子平安出生,也需要人帮自己,只能先按周氏说的做来试试,思考良久,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晚上睡觉前,周氏让乳母把不满一岁的小女儿抱去睡下了,犹豫了几次,终于把晓芙的事告诉了映桐。映桐听了先是吃惊,继而又气又急,又想去骂晓芙,又想去找杨逍拼命。“你急什么,这样囔囔出去,才是要了你妹妹的命!”,周氏劝了几句,映桐好歹冷静下来了。“要我说,这事咱们也有责任,你先去问清楚妹妹,再跟她商量一下,如今最好的法子,到底是要叫那杨逍知道,然后咱们再想想法子,求了父亲母亲同意,可不能让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不明不白的,妹妹跟他也是两情相悦,我看不跟他在一起,她这辈子都难得开心了。”,映桐虽然恼怒,但知道妻子说话数来是有道理的,自己于这些儿女私情,名声礼节上的事倒不如她明白,也就叹着气同意了。
周氏带着映桐来到晓芙房间,支开了碧水等一干人,映桐还在气头上,也不看晓芙,冷冷清清地问到:“这事你预备怎么办?”,“哥哥,我没有办法。”,“胆敢欺负我的妹妹,我要去跟那人拼命去!”,“哥哥,这事晓芙做错了,但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的,哥哥莫要冤枉了他,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但请哥哥不要置他的气。”,“你!那你也别想着他了,这孩子也不能要,在家里养一段时间,过些时候,自己回峨眉山修行去!”,周氏见映桐全然忘记了自己劝他的话,也在一旁干着急,嫌他说话太重了,没想到晓芙却开口到:“哥哥,这孩子,我是必然要要的,你若嫌我给纪家丢了脸,我走便是。”,“你!”,映桐气地猛地站了起来,周氏怕他们兄妹二人起冲突,连忙去拉映桐,没想到映桐又坐了下去:“这事说到底,二哥哥也有错,万万不该引了他来见到你。”,“哥哥,他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就算没有结识你,也会找到我的,再说他救嫂嫂,原本也是真事。”,“晓芙,哥哥打小就疼你,你又常年不在家里,哥哥更心疼你,这事,你交给哥哥嫂嫂来办,好歹,哥哥得去找找他,跟他商量个主意,能叫父亲母亲应允是最好的。听你嫂嫂说,他现在多半在杭州对么?”,“对呀妹妹,世间万事,不能靠想,只能靠做,你要不试试,是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的,有些事若大家多想想办法,是能成的,最怕自己钻了牛角尖。”,周氏也在一旁劝慰到。晓芙见哥哥嫂嫂如此为自己着想,既羞愧,又觉得这事好歹有了点希望,又想起嫂嫂的话,多少要为这孩子想想,便点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