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天已经亮透了,杨逍见两人这样干坐着也甚是别扭,便问晓芙:“纪小姐接下来要往哪里去,要不你先走吧,我已经解毒了,现在自己没事,你的恩情我以后找机会报答。”,晓芙没回话,微微想了想,问到:“那你去哪边呢?”,“我也没主意,不过这次终归是死不了的了,我就一个人慢慢走好了。”,杨逍见晓芙思考了片刻,她竟开口说到:“你刚解了毒,一个人不太方便吧。”,“没事的。”杨逍说着就站起身来:“你看我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晓芙赶紧上前想要扶他,碰到他衣服时脸一红,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不劳烦纪小姐,我自己起来。”,杨逍扶着窗沿,慢慢地站了起来。“你还说自己可以呢,这样怎么能行,你要往哪里走,好坏得有个方向呀。”晓芙背过身去对杨逍说到,她听到杨逍似乎微微思考了一会,然后说:“我们明教在桐城有个庄子,有些教内的兄弟守在那里,我过去养一段时间伤便好了。”,“桐城?那还不算近呢。”,晓芙侧过头来想了一想,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杨逍听她带着些故作镇定的意味说:“要不我送你去好了,你到了我再走。”,他也略作惊讶地看了看晓芙:“如此,不是太劳累纪小姐了么。”,“不妨的,你如今功力尚未恢复,一个人多有危险,我去雇辆马车,我们快些走。”,说着晓芙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杨逍站在破庙里,扶着墙痴痴笑了笑,心想这回却是因祸得福了呢。
晓芙回来的时候,不仅驾着马车,还买了些吃喝的东西,她说周围没什么繁华的地方,只得先凑活一下,等找到大一点的城镇,再买些好的。杨逍笑而不语,他上了马车说应该由他来驾车,晓芙却怎么也不肯,自己依旧穿了男装在前面驾车,让他在车内自己运运气,他也就不好推辞了。隔着一张帘子,杨逍听见晓芙在外头赶马的声音,又听见车轮行在路上骨碌碌的响着,他伸手撩开窗帘子的一角,看见道路两旁的树木筛下些碎碎的影子来,不由地竟生出了些岁月静好的感慨来。
(三)
去桐城的这一路上,倒没生出什么风波来,晓芙因担心杨逍的伤势,都是马不停蹄地赶路,晚间他们找到客栈投宿,杨逍担心晓芙即使穿着男装,和他一起去店里面子上仍旧过不去,每次都是叫她先去要房间,自己再去,如此不过几天,就顺利到了桐城了,只是杨逍中的那毒是宫里特制的,当真是厉害,虽已经服了解药,却克制着他体内的功力,仍旧让他时常觉得没有力气,像他这般功力深厚的人,运气调息也还要段时间才能好。
杨逍说的庄子,在桐城城郊的山里,晓芙知道这是明教为了获取消息方便的一贯做法,在很多地方都设了分舵,或是置了产业。那庄子很是别致,虽然地方不大,房子却都是竹子搭成的,院子也是竹篱笆围起来的,周围没有田地,只是连片的竹园,出门不到半里路,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此时正值夏季,站在竹荫里面,却让人感觉极为凉爽。
杨逍带晓芙进到院子里之后,一个带点藩僧模样的壮汉迎了出来,他微微有些惊讶地叫到:“杨左使?”,又看到杨逍身体似乎很虚弱,便扶过杨逍问到:“您这是怎么了?”,“没事,不过中了点毒,回头再告诉你”杨逍摆摆手说到。“既然你到了,趁着天色还早,我就走了。”,晓芙见杨逍的属下在,自己也不好多留。那藩僧名叫赛克里,跟杨逍的时日久了,杨逍从前对他们兄弟又有恩情,他之前光顾着杨逍,听见晓芙说话,才转过脸来细细打量了她一下,接着在心里暗笑了一声:“这人虽是位公子打扮,却分明是个貌美的小姐。”,他素来对杨逍颇为了解,虽然此刻杨逍没说什么,赛克里却能看出来,那小姐说要走时,左使微微蹙了蹙眉,便走上前去,对着晓芙恭敬地拱了拱手到:“这位公子,我们这边原没几位兄弟,今日我们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还非得我亲自去不可,晚了恐怕有些百姓会遭殃,杨左使刚到,按理说我不该走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很多百姓,非同小可,能不能劳烦公子在此略照顾杨左使两天,我如今看他甚是虚弱,若公子能施恩,我们明教上下感激不尽,您也好休整一下再走。”,赛克里见晓芙并不答话,又带着询问的意思,叫了声:“公子?”,终于,晓芙沉思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那两三日总该够了?”,“想必是够了。”,赛克里又对晓芙行了个礼,在心里微微笑了。
“好了赛克里,你有什么事赶紧去办好了。”,赛克里见杨逍对他说这话时还是不带一点表情,心里突然乐了起来,“啧啧,杨左使遇到能收拾他的人了。”,他对杨逍行了个礼,一边走一边这样想,然后赶紧跑到周围村户的田地里,把正在帮农家们给稻田灌水的兄弟们都找齐了,告诉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去庄子上叨扰,都在自己的地方把事情做好,没有他的命令不可泄露身份。“民以食为天,灌溉稻田可不是关系到百姓的大事么,我赛克里何曾说过假话?”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在心里想到。
彼时已是午后时分了,赛克里走后,他二人坐在厅里一句话也不说,杨逍心里知道赛克里这样做多半是有意的,他恐怕晓芙发现了跟他怄气,她不说话他也就不敢问。一会儿,晓芙似乎想通了,转过头来问杨逍:“你住哪个屋子?”,杨逍侧头想了想答到:“你住朝南的那间,我住朝北的那间。”,晓芙也不推辞,站起来就出门去了,片刻后杨逍寻过去,见她已经把他要住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整理行李呢。一会儿,晓芙又跑到厨下去,在那些柜子里寻着,找出些小鱼干和米来,明教在桐城的兄弟平时都隐居在城内外各个地方,这庄子只有一两个人把守着,就是赛克里也只是隔段时间来看看,此外就是他们集会时都到这里,故备下的吃食不多,需要时都是去现买,晓芙望着这些东西一筹莫展,好在墙角边还放着几个大笋,院子里零零散散又长了些豌豆起来,油盐也是不缺的,晓芙煮好米饭和豆子,炒了笋片和小鱼干,正好在晚饭时分。
杨逍望着面前的饭菜,给晓芙道了声谢,说跟晓芙一起吃过几次饭,还没尝过晓芙亲手做的菜呢,“这边没什么东西,我随意做了点,今天先凑活一下,明天我上集市去买些菜。”,晓芙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故作镇定地吃着碗里的饭菜,杨逍也没说菜好吃,也没说不好吃,只是每当晓芙抬起头时,就对她笑笑。
晚间掌灯时分,晓芙让杨逍回房好好休息,也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院内安安静静的,晓芙突然难为情起来,从前虽和杨逍同行,要么是有船上的伙计,要么在客栈有其他客人,都不曾是孤男寡女,或者就是情急之下将就一晚而已,而今天住在这庄子上,虽然是两间房,却只有杨逍和自己,之前殷梨亭来汉阳,家人都担心他住在家里不便,还是舅舅接他到自己家住了,而今这样可怎么好呢。晓芙越想越觉得不妥,想着挨过这几天便好,只盼着杨逍那个手下能快些回来。前面几天行程劳累,晓芙又时时担心他们会被杨逍的仇家追上,而今到了这里,她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夜睡地尤其好,早上被鸟叫声吵醒时,天刚蒙蒙亮,她起身生火煮了粥等杨逍一起吃了,便说今天要上城里的集市去采买点东西,杨逍却说若只是买菜,倒是就在附近农家买了方便,他也好陪着一起,若是走远了,如今他还只是觉得没力气,晓芙想他对这里倒比她熟悉,也就允了。
一会儿,杨逍陪着晓芙去周围的农家转了转,这里民风淳朴,农户们听到要买自己家的粮食蔬菜,都把好的拿出来让他们挑选,晓芙说杨逍体内的毒还没除尽,不要他帮自己拿什么,上门开口找人家买东西却都要杨逍去,杨逍知道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也就恭恭敬敬去求人家了。买齐了东西回到庄上,晓芙做出来几个新鲜清淡的小菜,却用砂锅慢慢地熬了一锅鸡汤,整个院子里都香气四溢,快到晚饭时,揉了细细的面条出来,把面煮好放在碗里,盛上鸡汤,把鸡脯肉撕成细丝洒在上面,又点上些葱花。杨逍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做这些,忽然觉得过去三十多年都白活了,他二十岁就做了明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那时让他名震江湖的,只怕不仅仅是这一身武艺,彼时教中几个兄弟只要下山,夜晚一起去秦楼楚馆喝酒,那些女子都是争着往他身边凑,他却是高冷的,不是红极一时的头牌根本不屑一顾,她们往往美艳至极,但他转身也就把那些样子忘记了,百花丛中流流连连,却没有哪个女孩子像如此这般为自己做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