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连飞估计觉得这么坐在那里仰视他实在太难受,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申冬却伸手拉过了椅子,轻轻一转,自己坐了上去,并且翘起了长腿,双手交合放在膝盖,微笑着望着他,道:“倒是懂事了不少。”
有人生来就带着气势,不管他是坐还是站,不管他的姿势是仰视还是俯视,都仿佛君临天下。
莫连飞想到他那天去找申秉的样子,很不争气的吞了下口水,道:“申冬,我我今天在这里等你是有重要的事的。”
“说。”申冬转脸又对秘书道:“麻烦帮我倒杯白开。”
他又转过来,抬手道:“坐,别搞得跟班主任训话似的。”
莫连飞刚要坐过去,却又站住了,他把手插在口袋里,道:“申冬我跟你说,因为你把我姐逼疯了,她现在已经被转移到了疗养院,法院上的那事儿你也看到了,我妈是因为你进医院的,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呢,这笔医药费,你怎么也得出吧?”
申冬笑出声,道:“你姐姐疯了你就没有脑子了是吗?莫连飞,既然你今天来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
申冬伸手拿过了电话,莫连飞却一把给按住了,他怒道:“你干什么?!”
“当然是报警。”
“你凭什么报警!”莫连飞瞪圆了眼睛,半晌又道:“申冬,你弄的我家家破人亡,我跟你要点儿精神赔偿费不过分吧?何况你当时从我姐手里骗走那么多钱,分我一点儿怎么了?”
申冬定定的望着他:“莫连飞,我一直觉得你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今天你真是再次刷新了我对蠢货的定义底线。”
“我怎么了?”莫连飞怒道:“你要那么多钱你不怕撑死啊?我说是精神损失费你还真当我在跟你乞讨了?你把你老子搞进监狱,还让你弟弟无家可归!你以为你现在得到的是谁的东西?那都是申莫的!你现在就是强盗我告诉你!申莫才是申家的儿子,申家的东西原本都是属于他的!梅家的给你也就算了,你凭什么把申家的一块儿拿走?!”
“凭你也想给申莫出头?”申冬嗤笑:“有本事就来抢啊,我看你能抢走多少?”
莫连飞的眼珠子瞪的老大,突然一把抓住了申冬的领子,迅速的绕到了他的身后,一把锃亮的水果刀架了上来。
秘书正好端着茶水走进来,吓得一声尖叫,盘子都掉在了地上。
“别他妈乱叫!”莫连飞吼道:“给我进来,把门关上。”
杨秘书浑身发抖的走进来蹲在一旁,莫连飞也在抖。
莫云芬倒下之后,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被申冬收走了,他的母亲在重症监护室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死去,父亲也一头病倒了在了医院里,申冬绝情的很,一点儿东西都没给他剩下,哪怕是一座房子。
他是越想越不甘心,试图去神图找过申冬,但还没进去就被保安拦在了外面,他只能逼着自己在莉莉莱等,因为他知道申冬早晚会过来收拾莉莉莱这个烂摊子,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刀刃架在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的脖子上,他只要轻轻一划,他便立刻会血涌如注。
一股强烈的兴奋感让他浑身战栗,他喘着粗气,道:“申冬,你不会想到吧,当时你踢我那一脚的时候,不会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上吧?”
申冬的眼睛朝一侧的监控看去,莫连飞冷笑道:“我已经把监控全部关掉了,这层楼平时也没有人会上来,你现在听我的,我就饶你一命,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送去见你那个妈!”
“你想要什么?”申冬的眼睛看向了杨秘书,后者轻轻后退了两步。
莫连飞冷笑:“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门外又走进来了两个人,秘书吓得尖叫一声瑟瑟发抖,申冬这才发现他居然还带了同伙,很显然是蓄谋过的。
莫连飞的手微微抖着,冰冷的刀刃贴在申冬的脖子上,不经意的划出了一道殷红的痕迹来,申冬面色不变,淡淡的道:“你想要我的命?”
“我才不要你的命。”莫连飞道:“抽屉里面有一份文件,你把它签了,我就放过你。”
申冬拉开了抽屉,莫连飞却没有给他仔细看的时间,道:“马上签!”
从寥寥几个字来看,莫连飞是要把莉莉莱卖掉,申冬道:“如果我不签呢?”
“那我就杀了你。”
“你以为你杀了我公司就会是申莫的了吗?”
“你什么意思?”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所有股权全部都已经转到了盛丘的手上,所以就算我签了这份合约,也没有任何法律效益的。”
莫连飞愣了愣,又笑道:“申冬,你以为我会信吗?你怎么可能会舍得把这么多东西交给盛丘?”
“好,那我签了,你就放过我。”申冬十分爽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一幕让莫连飞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
申冬道:“好了。”
莫连飞却没松手,他的心中还是十分狐疑,道:“你,你给盛丘打电话,我要核实一下。”
申冬拿过话机,道:“你希望我怎么说?”
“别说废话,我必须要确定实权到底在谁手上!”
盛丘刚刚出会议室,申冬开口果然不说废话:“盛丘,关于你说的炒掉那几个董事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唐突。”
盛丘一愣,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他们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唐突?而且这事情根本不是他提的,而是申冬。
盛丘眉头一跳,道:“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你不要多问。”
申冬沉默了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你看到了,实权现在全部都在盛丘的手上。”
莫连飞的脸色果然难看了起来。
盛丘低头看向手机上的号码,不是申冬的手机号,也不是神图的座机,他托人一查,便立刻赶去了莉莉莱。
到的时候申冬却已经不见了,盛丘在沙发后面发现了被绑起来的杨秘书,她哽咽道:“他被莫连飞带走了!”
盛丘第一次主动联系了一个人,毫无任何的犹豫。
蓝娉婷惊喜极了:“盛丘?”
“四夫人。”盛丘一边朝外面走,一边道:“冬冬被绑架了,我希望您可以帮忙联系,让警方不要拖延,立刻出动,我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拜托了!”
关键时刻,蓝娉婷也毫不拖泥带水,挂断电话之后立马动作了起来。
盛丘在这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樊可。
“学长!什么情况啊!我不过去莉莉莱附近觅食而已,你老婆怎么被人蒙着眼睛带走了?”
“车牌号呢?”
樊可说了个车牌号,利落的跳上了车,道:“没想到他也有受制于人的时候,学长,我现在正在跟着他们,现在正在甲午街道,这边有个十字路口,看上去是要去郊外……”
申冬安静的坐在车内,眼睛上面蒙着的黑布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如十七岁那年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却没有畏惧,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回想自己这三十年之间遇到的一切事情,然后他发现他的人生里面最重要的人已经变成了孩子,其次是盛丘,而曾经他最重视的自己——已经排到了第三位。
人始终都会变的。
他曾经以为人的改变应该是潜移默化,循序渐进的,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当那件事情被暴露出来的时候,就在某个瞬间,他的心突然就与盛丘贴近了。这世界上他只相信盛丘一个人,但是却无法克制内心的害怕,他开始拼命的想要讨好这个人,留住他,暗地里卑微的渴望着他不要抛弃自己。
他知道再怎么样,都再也回不到过去,找不回那个张扬自信而盛气凌人的申冬了。
申冬在脑子里面根据这次绑架想了很多个不同的结尾,想着盛丘是否会因为他的离去而痛哭流涕,想着自己躺在冰柜里面是否会因为他的在乎而开心愉悦……
但事实却是,他们身边的车子很快的被各种豪车无声的替换,前座的司机还探头感慨了一番怎么今天看到那么多限量版跑车。
直到一辆黑色的奔驰横在了他们的面前,而周围的车门齐刷刷打开,跳下来了一干便衣警察,各个手持枪械,足以把整辆车都射成筛子。
没有任何拉长的警鸣和惊心动魄的追击,车子停了下来,申冬明显的感觉到了莫连飞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