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陆衡酒意冲脑,加之满心都是对秦宜宁的歉意和疼惜,以及生怕秦宜宁再也不想理会自己的惶恐,这妇人所说,竟与他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了。
陆衡迎合道:“是啊,今日着实是内子的不是,新婚之日,竟不将规矩放在眼中,偷跑出来,还毫无根据的大放厥词冲撞了各位,在下心中着实愧疚。”
话及此处,陆衡起身歉然扫地一揖,对着的正是秦宜宁的方向。
虽秦宜宁身边坐的人不少,陆衡如此直白的表达歉意,依旧让在场的夫人们窃窃私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陆家主分明是转成为了给秦宜宁道歉来的。
陆衡回头对身边跟随的小厮低语两句。
小厮迟疑,刚唤了一声“伯爷”,就被陆衡呵止了。
“还不快去?”
“是。”
小厮值得退下,去门口吩咐了两句,不多时端进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坛酒和一个吃饭用的小碗。
陆衡拿起酒坛排开泥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今日之事都是我考虑不周,才让内子前来放肆,我自罚三碗,还请诸位夫人原谅则个。”
陆衡说罢就痛快的一口气连干了三碗。
如此凶的喝法,让这些妇人们即便对卞若菡的无力还有怨言,也无法再怪陆衡什么,至少忠义伯已给足了他们的体面,致歉也颇有诚意。如此一对比,陆衡的周到和客气与卞若菡的骄纵无礼完全成了两个极端。
虽这些妇人已久不在权力中心博弈,可他们什么道理不知道?
这样一个女子,着实是配不上陆衡的,陆衡答应迎娶,怕也是不得已。
便有年长一些的妇人笑着七嘴八舌的圆场,“好了,都吃了这么多的酒了,仔细晚上还要洞房呢。”
“忠义伯坐下歇息歇息,让他们上醒酒汤来吃。”
……
几人一番话,让原本有些紧绷和尴尬的场面热络了起来。
陆衡就笑着坐下,接过醒酒汤放在手边。
这时的他已是面色潮红,肚子里装满了酒水,哪里还能喝得下什么醒酒汤?他此时只觉得浑身燥热,脸上发烧,只凭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和家族教养才没有失态,只是眼睛总是忍不住往秦宜宁的身上瞟。
这时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声,“还记得当初在慈安宫,太后差一点就撮合了忠义伯与王妃。只是这老天爷自有安排,月老的红线将忠顺亲王和秦家妹妹的脚拌在一起。”
秦宜宁已有不耐。
这些不甚相熟的妇人与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闲来无事不肯休息,嚼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当做消遣,加之有了年纪的妇人开起玩笑来更是荤素不忌,好容易将事情掀过去了,他们竟又提了起来。
陆衡想起当初与秦宜宁初见时的情景,再想起当日宫中的情况,还有他们几次交锋,他们一同在鞑靼共患难,她也曾将他当做朋友,可是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陆衡脑子发晕,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已退远了,眼中只剩下一个秦宜宁。
他苦涩的笑着,眼中满是怅然与不舍:“其实你当初跟我……”
陆衡话没说完,忽然脸上一凉。
秦宜宁将一杯凉茶泼在了他脸上,豁然起身,斥道:“忠义伯清醒一些,胡乱说话毁人清誉,难道是你们夫妇二人约好的?”
屋内一片安静。
刚才开玩笑的妇人见秦宜宁动了怒,就知道自己的话说的不应时,惹了这位王妃动气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忠顺亲王妃竟然是个暴脾气,竟然敢当面用茶水泼陆门世家家主的脸,那茶叶还贴在陆衡的眉毛上呢。
陆衡有些呆怔,“我……”
秦宜宁转而对屋内众人笑着道:“天色已晚,我家王爷身子不适,近日一直卧床修养,我也出来了一整天,这会子也该告辞了。”
“是啊,时候也不早了。”早就看着情况不对的安平伯夫人也随声附和,“我也该回去了。”
这两人一提起这话,眼瞧场面尴尬的众人起身与陆衡作别。
陆衡这时已是昏头涨脑,舌头都捋不直了,这些人说话他是一句都听不清了。
这些妇人们见陆衡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且他带了随从和侍卫,便也就放心的告辞了。
很快,包厢里就只剩下陆衡和他的随从。
“伯爷,您……”
小厮的话没等说完,陆衡就直接眼睛一闭醉倒在地,张着嘴巴呼呼大睡起来。
小厮和侍卫都震惊无比,手忙脚乱的去搀扶,可醉倒的人全无知觉呼噜震天响不说,还就连人都比平日里沉了许多。
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一卷铺盖将陆衡给抬出了顺福酒楼,放上了临时雇佣的马车。
幸而伯府距离此处并不远,家人们赶着马车很快就回到伯府,将烂醉如泥的陆衡直接抬进了新房。
此时的卞若菡正盖着龙凤喜帕端坐拔步床边,无限娇羞的等待着陆衡。谁知脖子都快被凤冠压断了,等到的却是个醉死过去的新郎。
陆衡被直接抬上拔步床,喜服也没脱,就继续睡的呼噜声震天。
卞若菡继续坐床也不是,躲开也不是,自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新婚之夜却与她设想中的相差那么远,她气的自己一把掀了喜帕在地上,就要转身往外走。
“夫人。您还请安歇吧。”
“不行,我要回家去!”
“夫人,这个时辰您出去,怕是对您影响也不好,庄嫔娘娘知道了也会斥责奴婢没有服侍好夫人的。还请您暂且安歇吧。”
卞若菡被陪嫁的乳母强硬的劝解住了。
洞房花烛是不成了,她就穿着嫁衣蜷缩着睡在了陆衡身旁,又闻不惯那刺鼻的酒味儿,躲的远远地,一个人生闷气,还委屈的掉了几滴眼泪。
且不论陆家情况如何,此时秦宜宁早已将今日遇上的奇葩事与逄枭说了。
“那卞氏真是无理取闹,忠义伯脑子里更是不知装了什么。我一碗凉茶泼过去也不觉得解气。”
逄枭搂着秦宜宁笑出声,“要是一碗热茶就好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 手段
秦宜宁被他那语气逗的噗的一声笑出来,“若真是热茶,怕要将人烫伤了。”
“你心疼他?”逄枭不悦的哼哼。
“我是怕将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传开来有损声誉。”
逄枭自然知道秦宜宁行事有分寸,她为的不只是声誉,也是不想节外生枝,在不恰当的时候与陆门世家撕破脸。可是他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才出门一天就叫人给欺负了,还是忠义伯夫妻俩合起伙来欺负的。
“那群妇人我看也不是什么省事的,说起话来也不知是不是蓄意为之,专管生事。寻常有妇德的哪里有这般口无遮拦?那还是些勋贵之家的主母呢。”
逄枭对今日到场那些贵妇颇瞧不上,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妇人只管自己背后说嘴旁人,却不想想旁人会为此受到非议,他们是不会对自己的言论负责的。
尤其是那个故意提起当年太后撮合陆衡与秦宜宁那件事的妇人,简直不安好心,故意将话题往那方面引。
逄枭方才下意识便想是不是有什么人与自己不对付,所以陷害秦宜宁。可是转念一想,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敌意往往来自于妒忌,说不准是有人妒忌他家宜姐儿生的美,也未可知。
逄枭大手将秦宜宁搂的更紧了一些,“不管他们,总之咱们往后少与那些长舌妇来往,免得惹你生气。”
“知道啦!”秦宜宁搂着逄枭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好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又与咱们没有相干,也不必往心里去了。”
“那可不行。”秦宜宁低头在秦宜宁的额头亲了一口,“我看姓陆的分明是贼心不死,他欺负我媳妇儿,难道一杯凉茶就了事?你别管了,这事儿我自有思量。”
吃起醋的男人简直是惹不起。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我不插手。”秦宜宁声音软软的,掩口打了个呵欠道,“和那些不甚相熟的人说了一天的话,简直比与人打上一仗还要累。”
逄枭闻言,大手便在她的肩颈处按揉,触手没摸到几两肉,一层皮包骨头。
“好了,我让他们给你预备了牛乳燕窝,你吃一碗,咱们就睡觉。”逄枭疼惜的道,“今儿晚上保证不折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