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掌柜安排的人没有躲懒,果然,接下来的半个月,秦宜宁每天都能收到一张帖子,都是邀请她去田庄一见的。
到后来,秦宜宁已经懒得去看,告诉了寄云:“下次再来,直接连人带帖子一起丢出去。就说不知尊卑的奴才,本王妃懒得见。”
“王妃早就该如此了,从前就是太好性子,才纵的这些小人敢在您面前乱跳。”寄云出去,当即就吩咐人将送信的小厮给丢了出去。
那小厮被扔在秦府大门前,看着被咣当一声关上的角门,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爬起来就撒丫子回去报讯。
“大掌柜,小的刚才叫人给丢出来了,这一次帖子王妃看都没看!小的去送信,代表的就是您,他们这般对小的,岂不是在打您的脸?”
夏大掌柜已经忍了这半个月,屡次被驳面子,早就气愤不已。
如今听下人这么说,当真是火上浇油,他也不故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作风了,当即就吩咐人:“备车,老夫的倒是要去看看,到底是多厉害的人物,居然几次三番不给我脸面!”
“是!”
下面的人立即去预备马车。
夏大掌柜换上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员外服,头戴着六和帽,负手便往外走。
到了庄子外,看到那些辛勤劳作有说有笑的佃户和长工,更是气的牙根儿都痒痒。这些人得了免除租子的消息后,每天都欢喜的像是在过年,平时干活用一份力,现在居然用十分力了,简直是一群刁民!
夏大掌柜还在赶来的路上时,秦宜宁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惊蛰面沉似水的道:“姓夏的得了消息就开始准备出来,我就赶忙快马加鞭的回来禀告。约莫着以正常马车的速度,他应该半个时辰之内就到了。”
秦宜宁垂眸看着手指上的暖玉戒指,随即道:“附耳过来。”
惊蛰立即正色到跟前。
秦宜宁低声嘱咐了几句,惊蛰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得到秦宜宁肯定的一点头后,立即便飞奔着出去了。
见惊蛰出去,寄云道:“王妃不必担忧,府里的护卫早就已经安排下了。这些日子没有架可以打,大家都手痒的很呢。”
秦宜宁被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别这么紧张,又不是要打仗,凭他的本事,也没胆子在咱们府上放肆。”
“还怕他不放肆呢。”冰糖捻着个小瓷瓶道,“痒痒粉我都给他预备好了。”
秦宜宁原本还略微有一些气愤的情绪,被这几个一闹,当即气都气不起来,“所以就说这人到底有多讨厌,竟然让你们都这般愤怒了。”
“有些人是会一见如故,可有些人,真是还没见就讨厌。”秋露哼道。
“咱们秋露姐姐这么厚道的人,都被气成这样了,足可见这个姓夏的多讨厌,冰糖别手软,痒痒粉多给他倒点!”纤云道。
几个姑娘插科打诨,一面手脚麻利的服侍秦宜宁更衣梳头。
预备好了,又去屋里看了看两个孩子。
等到下人来通传,“夏大掌柜求见。”时候,秦宜宁已经一点都不生气了。
她慢悠悠的吃了一口茶,才道:“让他在前庭候着。”
“是。”
下人快步而去,秦宜宁慢条斯理的起身,闲庭漫步一般的离开雪梨院,带着婢子们沿着小巷往前院去。路过后花园时,还有心情主驻足欣赏了片刻。
初春来了,枝头抽出一些浅绿色的嫩芽,给灰白的冬季重新覆盖了一层新绿。
秦宜宁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眼角余光看到冰糖和寄云几个都在偷笑,不免也跟着笑道:“你们笑什么呢?”
“在笑夏大掌柜,会不会在前头气死。”
秦宜宁莞尔道:“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调皮的。”
一行人缓步走向前厅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夏大掌柜那特有的沙哑声音疾言厉色的问着婢女:“你们王妃呢!人呢!这难道就是你们府上待客之道!”
秦宜宁挑眉一笑,一面走上台阶,一面扬声问道:“是什么人惹了夏大掌柜不快?居然这么大的火气?”
寄云为秦宜宁撩起门帘,秦宜宁便一脚迈进门槛。
冰糖紧随其后,去接小丫头子手上的茶盘:“我来吧。”
小丫头如蒙大赦,赶忙跑了出去。
秦宜宁斜睨一眼,只见面前这位是个身材中等,穿了一身宝蓝色袍子的五旬男子,看起来倒是容貌端正,人模狗样的。只是一双眼睛太过放肆,自她进来起,那位就一直呆愣的盯着她看,让人心生不喜。
秦宜宁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走南闯北惯了,因为生的这般容貌,被人盯着看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被夏大掌柜这样原本就不讨喜的盯着,当真更让人恶心了。
秦宜宁轻轻地咳嗽一声,端庄的坐在主位抬起一只手示意夏大掌柜入座。
夏大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了一句,坐也不坐,当即义正辞严的高声质问道:“王妃为何几次三番接到我的帖子,都不肯前来一见!”
在后头预备热茶的冰糖闻言,气的又倒了一些痒痒粉在茶壶里。
秦宜宁并不生气,反而还笑吟吟的问:“夏大掌柜火气未免太大了,若是叫外人听了去,还当你是主子,我才是个掌柜呢。”
夏大掌柜一噎,梗着脖子竟然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片刻才冷笑一声:“王妃未免太托大了一些。难道你不知道,这旧都所有产业,都是我夏某人一手打理!王妃不肯纡尊前来相见,偏要等着夏某人找上门来才肯服软不成?好,那我来问你,王妃凭什么不通过我,私自就停收了一年的租子!你可知道,我苦心经营了多久才有现在这样的局面?被王妃一句话,就全给毁了!”
秦宜宁单手撑颐,听着夏大掌柜如此冲的语气,再度笑起来,“我没听错吧?夏大掌柜是在问‘凭什么’?”
第七百二十二章 作死
夏大掌柜冷笑:“王妃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难道话都听不清楚?”
“大胆!”大寒、小满几人站在秦宜宁身后齐声呵斥。
小满冲动一些,当场就将佩刀抽出一半,刀锋寒光凛冽。
早就听夏大掌柜说的话不像话,秦宜宁没有吩咐,他们才不敢私自动作。没想到这人说话竟然还侮辱人!这下子他们怎么忍得住?
夏大掌柜被唬了一跳,本能的后退半步,这才想起面前这女子是个王妃。
可是转念一想: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她家王爷若是弄不出银子来,恐怕都要压不住闹事的平南军了,到时若发生兵变,不论是王爷还是王妃都要倒霉。她个妇道人家,什么事都不懂,居然还敢拿大?
夏大掌柜挺直了腰杆,“没有什么胆大胆小的!老朽忠言逆耳,王妃就算不爱听,我说的也是实情。王妃一介女流,好生管好王爷的内宅不行吗?偏还要将手伸的那么远。难道坐等吃红利不好吗?我再问你,你将那近五百没用的妇人收留进庄子,每天供吃供喝供穿,为的又是什么!就算要做布厂和成衣,到时临时寻人来做工,相信会有大把的人愿意,王妃却偏提前寻这么多女子过来白养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大掌柜话音方落,便听“锵”的一声利刃出鞘声,大寒和小满都将佩刀抽了出来,提刀便要砍人。
“啊!你们干什么!”
夏大掌柜被唬了一跳,急急的后退了两步,偏生自尊心作祟,加之他断定秦宜宁也只敢让身边的人吓唬吓唬他,是以他又挺直了腰杆立在原处,轻蔑的瞥了大寒和小满一眼,挺直了腰板扬起下巴。
“你们难道还想杀人不成?”
大寒斥道:“大胆狂徒!胆敢对王妃如此不敬!纳命来!”
说着挥刀便砍。
夏大掌柜咬着牙,心里虽然惧怕,却不肯后退,想着秦宜宁绝不敢杀他,便躲都不躲的戳在原地。
他哪里知道大寒是什么来历?那可是曾经跟在昏君身旁,什么事都做过的银面暗探!当面杀个人,对于他来说比踩死一只蚂蚁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寒手下毫不犹豫,唯一担心的是杀了夏大掌柜会坏了秦宜宁的事,可秦宜宁依旧端坐原位,甚至还浅笑着撑着下巴,坐姿十分闲适,好像夏大掌柜的死活与她毫无相干。
大寒便知道秦宜宁是不阻拦他动手的,但也未必想让夏大掌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