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听着二人的话,不由得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你没有能力去与你二叔父一争,而是因为你们家族传承的规矩,你既然已经被圣上不喜,就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做了弃子就要有做弃子的自觉性,就仿佛壁虎断尾,你就是那根断尾,如今只能沉默,不能阻拦其他的陆家人继续站队?”
“正是这个意思。”陆衡叹道,“在整个陆家的家族利益面前,我一个人的得失就已经不重要了。”
逄枭和秦宜宁闻言,都理解的点了点头。
陆衡的想法很正确,也正是因为陆家每一代都有许多个陆衡这样想法的人,陆家才能够传承至今。
“既然如此,其实你留在这里是更好的选择。回到大周对你来说,面临的就是腥风血雨了。到时你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朝堂上各党派的压力,还有你们陆家一族内部的压力和圣上那一边带来的压力。既然你的家族已经有了这样规则,你也认可了这个规则,往后留下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有些责任,并不是能够轻易逃避的掉的。我若留下,可能一辈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陆衡的话让逄枭和秦宜宁都很有共鸣。
他们与陆衡的境况相同。就算明知道留在这里,他们就能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再也不用考虑那些纷纷扰扰尔虞我诈,可他们依旧要回到大周,面对即将发生的狂风暴雨。因为他们无法将一切烂摊子都丢给长辈来处理。
逄枭便道:“那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陆衡抿着唇,半晌方道:“或许没个大世家的倒台,都会有我这种不顾全大局的人从中作祟吧。”
秦宜宁和逄枭对视了一眼,已经从陆衡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不打算将家主的位置让给他的二叔父了。
秦宜宁见陆衡满脸纠结和愧疚的模样,便笑着开解道:“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定呢。若是家里的风向一边倒,谁又能保证你二叔的抉择就是正确的?两方制衡方为上策,这样不论哪一方的抉择正确,陆家总会有一脉会延续下来,总比孤注一掷的来的稳妥。”
陆衡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眼前一亮,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我是着了相,竟为了这种事魔怔了。”
积压在心头的一股郁气竟被秦宜宁一句话便开解了。
陆衡对自己的决策能力素来都有自信,只不过如此长久以来的颠沛流离,将他的自信已经消磨殆尽了。
可是想到京城里的情况,想到对自己百般心疼的祖父,他便振作起来。
有些时候,发现实情况是根本就不容许他有半分的退却,必须要坚强起来。
陆衡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可是他的笑容却格外的坚定。仿佛已经压在心口的大石头被人移开了,他也终于能够放开自己轻松的喘一口气。
秦宜宁想了想,便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等离开沙漠到达安全地带,我便请曹姨护送你秘密的入境。你若是跟我们一起走,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背后猜忌你。”
陆衡原本是舍不得与秦宜宁分开的。可是秦宜宁已经与逄枭团聚,他总是留在人家身边也没意思。况且他也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他去做。他若是发展的好了,也能够帮上逄枭和秦宜宁的忙。
思及此,陆衡便不再犹豫,点头道:“与你们分开走的确好一些。那就有劳你了。”
秦宜宁笑道:“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还要道谢,岂不是外道了。”
秦宜宁心思坦荡,所以此时笑容和语气都很坦荡。倒是让陆衡不好多想,仿佛再用那些旖旎的心思去想她,就是对这份友情的亵渎。
是以陆衡只是点头,笑着道:“你说的是。”
【第五卷 风云际会】
第五百五十三章 归途
三人商定了之后,便回到了营地处。
这时查干巴拉和哈尔巴拉兄弟已经跟廖知秉拜了师。一旁又带上个充当翻译的阿尔汉大叔,几人一同去学习怎么养追踪蛊以及操控的方法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便紧锣密鼓的预备起来,一方面,弥诺部的族人们在筹备如何在夕月定居的事宜,查干巴拉弟兄在学习用追踪蛊,是以陆衡便全权代理弥诺部的族人们去与夕月驻扎的官员们谈判。
不过因为逄枭成为了神选中的夕月之王,且神女已经成为了夕月之王的王妃,如今朝中的几位官员对待新任的郡王都十分顺从。
是以陆衡来与逄枭手下的官员谈判,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
逄枭先安置了周猛的妻妾和子女,他并没有如这些人心里担忧的那般对他们迁怒,而是召集了所有的官员到面前,当众宣布了对他们都不会苛责的指令。
“周氏族人犯下的错,没有道理要让其他人跟着一起承担罪责。女人和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也都是夕月的子民,不该受到连累。”
此话一出,得到了官员们一致的认可,而且大多数的官员们心里都很是松了一口气。
——新任的夕月之王和王妃,连周猛的妻妾子女都能够放过,就更不会对他们这些无辜的臣子们发难了。
待到夕月与弥诺部划分好了居住地,决定各自为政,和平相处之后,逄枭便又着眼从夕月的官员之中选择接下来主政之人。
最后他选定了一位名叫李儒的官员。
李儒今年三十四岁,祖上便是随同夕月迁徙到此处来的。他的父亲、祖父都在夕月朝中担任重要的官职,祖辈上还是北冀国时期的州府随同官员。
李儒聪明干练,却又不失忠诚和仁慈,逄枭考验了一番之后,觉得此人颇为合适,便将他叫到了宫中密谈了一番。
具体谈了什么,秦宜宁没有在场,自然不得而知。
不过李儒出宫的时候,双眼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秦宜宁笑着端给逄枭一杯茶,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怎么人会如此兴奋?”
逄枭笑道:“我不过是将代理朝政之事教给他处置罢了,顺带给他讲了如今外面的局势,还告诉了他我的真实身份。”
秦宜宁惊讶的道:“他知道你是谁了?那他岂不是也知道你不是什么神选定的夕月之王了。那他怎么还会如此兴奋?”
逄枭笑道:“虽然夕月的族人们都信奉夕月教,但是有些事情动一动脑子也没什么坏处,李儒是个明白人,反正之前的周猛统治时期,夕月的百姓也没有过的有多好,王族也不过是用夕月圣书上一段传说来给民众一个希望,就好像画了一张大饼让人充饥,民众的忍耐早晚都会到达极限的。
“夕月的百姓之所以这么信服神女的传说,就是因为夕月的粮食问题已经不容乐观。如今我有强大的背景,承诺能够帮他们随时走出无人区沙漠,又能够让夕月的百姓有饭吃,且将来还可以和大周展开贸易,能让夕月的人民不用再像坐牢一样困在这里,他们想离开也可以随时离开,这么多的好处,李儒当然会兴奋。”
秦宜宁笑着点头,靠在逄枭的肩头:“其实我真的挺喜欢这个地方的,若是咱们的家人都能来这里定居就好了。咱们可以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再也不用考虑外面的那些纷纷扰扰,就算没有锦衣玉食、娇婢侈童,平平淡淡的也会很幸福。”
逄枭身长手臂搂着她的肩头,将她按在怀里,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他的眼神变的格外坚定。
“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候不会有人威胁我们和我们家人的性命,我们就可以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我们就什么都不要想,只管考虑怎么三年抱俩就行。”
秦宜宁闻言,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和逄枭虽然成亲了,可是他们婚后在一起的日子统共也就一个月,之后一直颠沛流离,赈灾的那段日子更是劳心劳力,憔悴不堪,怎么去“三年抱俩”这件事,她还真没深入研究过。
这会子被逄枭说出来,秦宜宁羞的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捶了他肩头一下,啐道:“没个正经。”
“怎么就不正经了?”逄枭爱极了她霞飞双颊的娇丽模样,捏着她的下巴偷香,含糊不清的道:“我倒觉得,这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