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跟随那侍女的脚步,踏着青草缓步走向赛马的场地。呼吸之间,充满了青草的馨香和牲口身上淡淡的味道。这样的空气并不难闻,反而令人觉得身心放松,就连天空和白云在这里都显得格外的高远。
随着秦宜宁走近,外围有观战的已又许多高大的汉子发现了她。
她的虽在江南女子中算是高挑,可到了鞑靼,身高也只算中等。但同样的身高,她的身段却较之于大部分鞑靼女子纤弱。最要紧的是她经过严苛教导学来的行止礼仪,让她走路时气质顿生,与他们常日里所见的那些朴实的鞑靼女子完全不同。
她仿佛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矜贵,更何况她还拥有一张美的难描难画的脸。
外围的汉子们不由得痴痴地望着她,向两侧散开,逐渐看到她的人多了,不论男女,都不由得痴痴望着她,摩西分海一般为她让开一跳路。
就连一直不断的欢呼声和呐喊助威的声音,一瞬都弱了下去。
秦宜宁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毕竟不论在大燕还是大周,近两年来她出门见外人都是戴着帷帽的,小时候虽然为了生活也要抛头露面,但那时候可没有人这么盯着她看,且鞑靼的这些牧民民风淳朴,喜欢的就是喜欢,讨厌的就是讨厌,他们看她的眼神毫不收敛,炙热的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可是她纵然不自在,秦宜宁也决不能露怯。
她面无表情一路畅通的走到场地跟前,隔着木头栅栏看向场中绕圈子奔跑的骏马,装作认真的观看赛马,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方向更远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阿娜日十分欢快的享受臣民的赞誉和欢呼,听着那一声声崇拜和赞美,她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不由得越发卖力的表发现着自己的骑术,以博取更多人的赞誉,也让人知道,虽然她是鞑靼几十年来唯一的女可汗,可她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谁知原本让她热血沸腾的欢呼声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子变弱了。
阿娜日心里有些疑惑,又有一些不快。
她纵马狂奔,绕到了人群聚集处时,展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可她竟看到人群之中那个与所有牧民格格不入的俏丽身影。
阿娜日不悦的皱紧眉头,紧急勒停了白马,马儿被乍然勒停,长嘶了一声,前提高高的扬起,又不安的在地上跺了几下。
阿娜日端坐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秦宜宁,扬着眉头,抬起下巴道:“谁准你出来了?本汗可不曾允准你个丑八怪在营地里胡乱走动!”
秦宜宁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并没有人阻拦我的行动,而且我手无缚鸡之力,也逃不出你们的营地。我听说鞑靼是最热情好客的民族,可汗应该不会违拗祖上传下的风俗吧?”
“你……”阿娜日是被堵的哑口无言,不悦的皱眉,嗤笑道:“谁不知道你伶牙俐齿,最会给自己开脱罪名了。你不过是依着美色让人给你行方便,到处勾搭别人家汉子罢了。”
秦宜宁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同是女子,这人却能对同为女子的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最要紧的是她的欲加之罪根本毫无根据,全凭她的猜测。
这位可汗,可见是被娇惯长大的。成婚之后也一直都是如此。而这么一个直来直去脾气的人,却有一个极不简单的驸马。
秦宜宁不想多管闲事,也没必要提醒自己的敌人,她只知道她此时不能失去风度叫人看了笑话。
“可汗这般年轻漂亮,为何要如此口出恶言?我一直以为缺少自信的女人才会对着自己的丈夫疑神疑鬼。何况我乃有夫之妇,我的丈夫是威震天下的大英雄,我自闺中便熟读《女训》《女戒》,《烈女传》也是学过的,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我绝不会做那等有辱先祖的事。可汗若是想胡诌一个罪名给我,最好也找一个不失格调的才好。”
秦宜宁的话虽然说的不带一句脏字,却将阿娜日从学问到品性格调都讽刺了一遍。
周围的牧民们听着都交头接耳,许多人都在暗自讨论秦宜宁是什么人。还有一部分不知她是何人的也在四处打听。
阿娜日听着人群中的嗡嗡声,心里的怒火反应而起,马鞭一指秦宜宁,怒道:“你们大周人只会动嘴皮子!我们鞑靼女子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你也不过只会在口舌上逞威风罢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宣战
秦宜宁莞尔一笑,笑容明艳的令人屏息。
“可汗真是会说笑。说服别人也是要言之有物有理有据的。辩不过,只能说明自身没道理或思路不清。可汗也不要将鞑靼所有女子都便贬低了。何况大周女子遵从礼教是传统,这是因为生长的环境造成的。就如鞑靼女子从小就随着部族游牧求生,学会了许多令人称赞的本事一样,能够在这世间本分生活的女子,就没有哪一个是比谁低一等的,只是环境不同而造就了不同的人生,术业有专攻罢了。可汗是一代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女子,可也不要妄自菲薄才是。”
秦宜宁话语中的道理太过强硬,让阿娜日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只盯着她那张惹人讨厌的脸看,恨不能用刀子在她脸上割出几道才能解恨。
当着她的臣民的面,她一个被绑来的人质,居然敢如此挑衅她!
阿娜日冷声斥道:“不要卖弄你那点学识了!本汗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似你,只不过是躲在男人身后的菟丝花!你若是真有点本事,也拿出来让本汗看看,也叫人心服口服不是?这会子只口灿莲花,有什么厉害。”
秦宜宁莞尔道,“那么可汗说说,我作为一个当朝尚书嫡出的千金小姐,作为一个亲王妃,应该有什么本事该拿出来给您看?”
“你!有本事你别拿你爹和你男人出来炫耀,你我二人堂堂正正比试一场如何?”阿娜日打定主意要为难秦宜宁,左右瞧瞧,随后一扬马鞭,“就比骑术!”
秦宜宁挑眉,眸光一转便婉言拒绝道:“可汗精于骑术,我怎么可能是可汗的对手?还是不要比了吧。”
秦宜宁的话说的温软,透出了几分南方女子特有的纤柔。身边的牧民们有听得懂大周语言的,也转述给身边的人听。
众人看着娇美女子,觉得她说的还是很诚恳的。
可汗自小就长在马背上,一个大周的千金小姐哪里比得上?他们听说大周还有很多官家女子还要缠足呢,将一双脚缠成残废,还说那才叫美丽,站都站不稳的女子,哪里会骑马?
这么想着,还有耿直的牧民好奇的去看秦宜宁的脚,奈何长袍遮到了脚面,看的不大清楚。
阿娜日得意一笑,嘲讽道:“所以说你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绣花枕头。你若是不比,便也罢了,我只当你们大周女子都是徒有其表之徒。若是寻常人家女子不会骑术也就罢了,想不到智潘安秦家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连迎接挑战的胆量都没有。”
阿娜日说到此处摇了摇头,仿佛十分惋惜,“我也真替智潘安悲哀。一世英名都要被你给毁了。”
大家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
可汗这是打从心底里讨厌这个大周女子。而归结原因,可能是这个美貌的女子与可汗的驸马有什么。
有些已成婚的妇人,最是看不惯自家男人与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什么勾勾缠缠,是以此时都特别能理解阿娜日紧咬着秦宜宁不放的行为,纷纷七嘴八舌的声援起来,直说的秦宜宁若是不敢迎战,就将整个大周女人的脸都丢了。
秦宜宁本来不想比的。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论输赢最后都能叫对方找出说辞来诋毁。何况她自己能感觉的到,再次受伤失血之后,又经过沙漠之中的一番折腾,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根本没有从前那个体力。
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退缩的人。
阿娜日的叫嚣成功勾起她的血性。宁可比输了,她也不能避而不战!否则她都没脸说自己是智潘安的女儿,忠顺亲王的妻子!
“好。”秦宜宁向前几步,从一旁木栅栏的缺口绕到了阿娜日跟前,道:“可是我没有马。”
阿娜日一扬手,场中早已停止赛马的汉子之中便有一人牵过一匹红马来。
这匹马身材高壮,鬃毛颇长,看那模样便知是一匹烈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