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掌柜机智,我便这么回话就是。”秦宜宁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是,小人叫他们护送姑娘。此番姑娘救命之恩,小人全家必定结草衔环,还请姑娘受我一拜。”钟大掌柜说着便跪下行了大礼。
秦宜宁将钟大掌柜搀扶起来,笑道:“钟大掌柜不必客气,往后咱们更需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远。”
钟大掌柜笑着点头:“姑娘说的是。”
秦宜宁又嘱咐了钟大掌柜好生照顾唐萌,再安排唐萌还俗之事,便带着瑞兰和秋露离开,紧忙的往相府赶。
马车上,瑞兰和秋露原本激动兴奋的心情,却在看到秦宜宁的脸色之后化作担忧。
成功的将人救了出来,为何姑娘瞧着并不高兴呢?
二人心里都有疑问,瑞兰想得多,所以并未立即问出口,倒是秋露直肠子,开口便问:“姑娘,您怎么不高兴了?”
秦宜宁回过神来,叹息着喃喃道:“这一次我怕事情是不好了。”
“什么?”瑞兰和秋露心里都是咯噔一跳,紧张的道:“怎么这样说?什么事情不好了?”
秦宜宁低声道:“你们想想今日宁王说的话和他的态度就知道了。他明明是为了保护唐姑娘才将人带走,却偏偏做出掳人的姿态,不与昭韵司解释,任由掳掠的恶名传遍京都,为的是什么?”
瑞兰和秋露都有些懵了。
“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借清流的手给昭韵司施压罢了,昭韵司如果真的因为顶不住压力而去与宁王要人,我想一定也如今天一样,轻易就能将人要出来的。”
“姑娘,您的意思是……”瑞兰已经有点想通了,不由得脸色发白。
“人人都知道宁王掳走了人不肯还,可昭韵司去要了,宁王竟然将人还了,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宁王和昭韵司的关系很好,是一伙儿的。从前昭韵司的东家是大表哥,大表哥身后又是定国公府。若按着原本的事态发展,大家必定将定国公府和宁王看成一党,可现在,这个头是我出的,我既是丞相的女儿,又是定国公的外孙女……”
秦宜宁说到此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手脚也冷的像冰块。
“这一次,我怕是代替大表哥中了宁王的计,不小心将定国公府和丞相府,都拴在了宁王一党这个标签之下。你们看着吧,不出多大工夫,就该有我成功将唐姑娘带走的消息传出来了。”
秋露听的眼眶发红,跺脚道:“奴婢还以为那个宁王是个侠义心肠,想不到居然如此黑心!为了拉拢定国公府竟然用这样的手段!”
“是啊,”瑞兰也道:“这么说,定国公夫人的安排……”瑞兰惊觉自己的话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忙住了口。
秦宜宁道:“外祖母或许并无坏心,只是想着我一个小女子,唯一的处理办法就是让钟大掌柜顶缸,然后我再换个大掌柜吧,这样不接招,也就无所谓了。可是无论是外祖母还是我父亲,都没有想到我会去要人……”
瑞兰劝说道:“姑娘,事已至此,您也是好心,而今之计还是先想想怎么与老太君和相爷回话吧,万一他们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秦宜宁苦笑,这才回府几天,她所经历的人心冷暖和阴谋就这样多了。
她原本以为,回家之后日子能够太太平平,大户人家不缺吃少穿的,至少不会如最底层挣扎求生的人那般心里阴暗。
谁知道,这些朱门玉户之中的人,为了利益和权势,能够算计陷害别人的根本不比市井求生之人少。
秦宜宁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件事对相府、定国公府的影响和自己的影响。
既然已经中了计,时间不能倒退,就只能想想办法了。
第三十八章 智商捉急
回到相府时,天色已经黯淡,还纷纷扬扬飘起了雪,秦宜宁在两名婢女的服侍下撑着纸伞走向慈孝园,先去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处刚摆了晚饭,孙氏、二夫人和三太太都恭敬的在一旁服侍着,秦慧宁则是陪着老太君一起用饭。
“宜姐儿回来了,还没用晚饭呢吧?过来陪着我一起用。”老太君见秦宜宁进门,笑着吩咐一旁的吉祥:“你叫人去把姑娘的食盒提过来。”
吉祥笑吟吟的应了声“是”,路过秦宜宁身旁时恭敬的行了礼才退下。
“多谢老太君。”秦宜宁略微松了口气。
至少这顿晚饭她是能吃到的。
秦宜宁一路上已经设想了好几种父亲和老太君会如何惩罚她的办法,每一种都不会好过,最坏的情况就是立即事发,让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还能趁着事发之前吃饱饭,她也算是幸运了。
秦宜宁乐观的想着,一时间觉得自己这样只知道吃的想法,若是被父亲和老太君知道了说不得会将两人气出个好歹来,又觉得一阵好笑,心中那种做了好事反而还摊上麻烦的郁结总算纾解了一些。
用罢了晚饭,秦宜宁便将与钟掌柜说好的说辞说与老太君。
“今日四处看了看,耽搁了一些时辰,改日还要去对账。”
老太君对这些并不关心,秦宜宁一个女孩家,反正不会给她惹祸就是了。
正当屋内一片和气时,却忽然听见外头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是下人恭敬的问候声:“大老爷。”
“老太君,大老爷回来了。”
有人往屋里回话,为秦槐远撩起了夹竹暖帘。
秦宜宁心里咯噔一跳,知道事情要不好,与慧宁一同起身站在一旁。
秦槐远进了门,先是给老太君行了礼,又与孙氏、二夫人、三太太颔首致意。
老太君关心的问:“蒙哥儿用了晚饭不曾?我叫他们去预备?”
“不必了,母亲,我还有要紧事情要办。”秦槐远转回头看向秦宜宁,目光冰冷,是秦宜宁从未在秦槐远身上见过的森然。
秦槐远对上秦宜宁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脸,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握的更紧了。
他声音有压抑着愤怒的颤抖和沙哑,恶狠狠的问:“秦宜宁,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这一声斥问,将原本说说笑笑的众人都震住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对峙着父女二人。
秦慧宁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孙氏则是满脸疑惑的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惊扰了母亲才是。”经过定国公府里的一番事,她已经对秦宜宁改观了,下意识便想护着她。
秦槐远却懒得理会孙氏这个女流之辈,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直直的盯着秦宜宁。
秦宜宁轻叹一声,提裙摆跪下来,道:“回父亲的话,女儿今日中了宁王的计,事情的确朝着女儿不可预想的方向发展了。”
老太君、孙氏、秦慧宁等人听了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
秦槐远闻言,本来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无可抑制的怒气却一下子哽住了。
他原本想,秦宜宁只是年轻意气,侠气心肠,冲动无脑的千金小姐性格。
可“中了宁王的计”这一句,却不动声色的向他展示了她的政治敏感度。
看来是他小瞧了自己的女儿。
她不仅有胆量,还很聪慧。
秦槐远本来是怒气满满要惩罚秦宜宁的,现在却又觉得一阵无奈,心里萌生出一种“如果这不是个女儿,而是儿子就好了。”的想法。
如果他有儿子,能给他闯出个这么有水准的祸来,回家来紧张兮兮的求爹爹给撑腰,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只可惜……
秦槐远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秦宜宁。
秦宜宁低眉顺眼的跪的背脊笔直,面上虽然淡定,可早已紧张的手脚冰凉。
众人不懂这爷俩打的什么哑谜,老太君禁不住问道:“蒙哥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槐远吁了一口气,撩衣摆在一旁坐下,便将秦宜宁单枪匹马的去宁王府要人,还成功的将人要回来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群人听的目瞪口呆!
“大胆!宜姐儿,你好大的胆子啊!”老太君点指着秦宜宁:“一个闺中女子,居然敢擅自去见外男,你这些天的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了!”又愤怒的瞪着孙氏:“老大媳妇,这就是你教导出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