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贺兰慵懒的睁开眼。
荷香道:“她一出现,就将王爷勾引的一反常态,竟然还要当众做出强抢这种事来,外头都传开了,说王爷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般冷静稳重的盖世英雄,竟也被秦氏勾引的不顾名声了,着实是英雄气短。”
荷香的声音十分温柔,又说的慢条斯理,语气柔和,让人无法生出反感。
况且养在深宫之中的李贺兰也很愿意听外头的八卦传闻。
只是今日这些传闻,让她心里极不舒服。
李贺兰戴着纯金护甲的手指一下下戳着手中帕子,漫不经心的道:“她倒是有个漂亮皮囊。可是身为女子,生的太美也是一种过错。”
荷香闻言奇道:“难道长公主不觉得秦氏是故意勾引王爷吗?”
“这件事的主动权也并不在她身上。一个弱女子,她又能如何?”
“长公主就是太善良了。”荷香语气不平,道,“比品貌,长公主与她不相上下,比出身,长公主更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就如同方才秦氏说的,长公主是天上的明月,她只是路边的杂草。长公主比她都强到哪里去了,王爷竟还被她勾引,真真是叫奴婢不服气。”
荷香的话,成功的挑起了李贺兰心内的烦躁和妒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生的美貌的女子对男子更有吸引力,这是不必辩的事实。可容貌是爹娘给的,她妒忌也没有用。
一想到逄枭对自己避而不见,却将个美人锁在家中当做金丝笼中的鸟儿一般关起来。就算将好色之名传遍京城也在所不惜,足可见逄枭早已对秦氏情根深种了。
李贺兰觉得极委屈。
一个才认识的秦氏,只凭美貌就打败了她。
那么她这些年对逄枭的喜爱,又算什么?
荷香见李贺兰的模样,越发不忿的道:“长公主好性儿,奴婢却是没涵养的,才刚瞧您对秦氏那般好,奴婢都恨不能冲上去替您狠狠的给她几个大耳刮子,将她那张脸撕烂喽,看她还如何勾引王爷!”
有那么一瞬,李贺兰差点一激就动吩咐车夫回转王府,照着荷香说的亲自给秦宜宁几个大耳刮子了。
但是她闭上眼沉思片刻,心内翻涌的妒恨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这件事,根源并不在秦氏,而是在逄之曦身上。逄之曦是个枭雄,单纯只看美貌,本宫是比不过秦氏,可是比其他的,本宫却绰绰有余。本宫相信,日久天长,他会发觉成为本宫的驸马对他有多大的好处!”
“可是,可是您的驸马已经必定是定北侯了啊!”荷香一语戳中了李贺兰的痛处。
李贺兰深吸几口气,摇摇头,道:“就算不做本宫的驸马,他也会知道从了本宫的好处。”
目色一厉,随即化作坚定,李贺兰道:“荷香,回去就给王府下帖子,本宫明日必须要见到逄之曦,我就不信了,他还能躲着本宫到几时去!”
“是。”荷香恭敬应是,心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
同一时间的“登雀楼”三楼的包厢中,季泽宇白皙修长的手执起白瓷酒壶,伸长臂为逄枭斟了一盅酒。
逄枭挑唇一笑,端起酒一饮而尽。
季泽宇见他如此,也禁不住笑了一下,将自己的酒也仰头饮尽。
二人一言不发的喝了一壶,这才放下酒盅相视一笑,似乎找到年少时在一起的感觉。
第三百二十章 挚友
酒过三巡,二人之间的气氛也不似刚才见面时那般紧绷,逄枭便漱了漱口,道:“你今日约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季泽宇放下筷子,垂眸看着面前碗碟片刻,忽而抬头,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漾着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不过最后都归于沉寂。
“你喜欢秦家女?”
逄枭没想到他会直白的问此事,想到外界传言,面对着季泽宇有些事也不愿隐瞒,便点头道:“是,我是喜欢她。”
“可你别忘了,她是你杀父仇人之女!”季泽宇的声音有些急。
逄枭垂眸,心内千回百转,将近期来发生的事都迅速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叹息道:“我知道。”
他终究还是要起一些防备之心的,他不会害季泽宇,可他不能不防别人。
季泽宇见他垂头丧气,面色纠结的模样,联想他强抢秦宜宁进府的事,便将他的反应理解成另一种解释,倒是有些理解他复杂的心情。
“罢了,你既喜欢,日后将她留在身边伺候也没什么。她才多大?当年之事她也没参与过,错也不在她。况且她不是被换走丢在野外来着?若不是她命大,恐也活不到今日。你就当她当年吃过的苦,已经抵消了她身上的孽债吧,你是个英雄人物,没道理为了个小女子气短。往后‘强抢民女’这种有可能毁了名声的事,你还是少做。”
季泽宇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可字字句句说的却都是关心逄枭的话。
外人只道季泽宇是个冷心冷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可逄枭却知道,这人平日里话不多,对着他却从来不吝惜语言的。
到底是结拜兄弟,多年的兄弟情分,不是说抹掉就能抹掉的。
“好。”逄枭虽不能与季泽宇细致解释其中的细节,但这并不妨碍他领会季泽宇的好意。
见他这般笑着,季泽宇也微微一笑,转而叹息道:“当日是我鲁莽,冲了降臣的队伍,我当时并不知你对秦氏动了真心,想不到你会去营救。这事是我的不是。幸而她没事,你也没事,否则我必定愧悔死。”
逄枭营救之事已被定成了无稽之谈,左进伟已经为他那几封奏报和戏弄圣上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件事逄枭已经彻底摘出来了。
逄枭对着季泽宇爽朗一笑,道:“此事多亏了左大人。我倒是没出什么力。”
季泽宇挑眉:“哦?”
逄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还未恭喜你与安阳长公主。尚公主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要好生把握。”
成了驸马,就成了李启天的妹夫,即便李启天忌惮勋贵,要对付季泽宇也要思量一番名声和亲戚脸面。
季泽宇自然明白逄枭是为他考虑。
笑容有些勉强的道:“我对安阳,并无男女之情。我也知道安阳心悦于你。此番是圣上降旨,我与安阳都只好遵旨。”
“我猜到了。”逄枭长臂一伸,拍了拍季泽宇的肩膀,“你季岚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你那般自由惯了,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又如何能够低下身段尚公主?一旦做了驸马,某些前程也就成了既定的了,想要再增一步怕都要付出十倍于人的努力。”
“这些我都不怕。”季泽宇浅浅一笑,仰头喝了一口酒,半掩在雪白领口的喉结上下滚动,“我最怕的是咱们三兄弟最终会落得个自相残杀的下场。”
整个“登雀楼”三层都被他们包了下来,另外还有亲信里外守护着,是以他们说话也越发的无忌惮了。
逄枭怅然一笑,“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当年咱们所在的位置,哪里会想的到有朝一日会因地位的提升,而让咱们希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呢?”
“并不是贪婪,而是为了自保。”季泽宇道。
“是,为自保,也为了保护在意的人。”逄枭点头。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禁不住苦笑起来。
他们二人如今其实是同样的处境,都是功高震主为圣上所忌惮。
逄枭心里知道,他们今日的谈话其实都有所保留,有所防备。
但他明白,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容不得他们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了。
两人极有默契的吃酒闲聊,再不提这些正事,只说一些分别之后的事,说一些各地所见所闻,景点风光。
北方鞑靼与南方大燕所见的自然不同,两人互相说着,倒也似领略到彼此眼中所见过的世界。
若是有外人看到逄枭与季泽宇现在的模样,必定会惊讶非常,不说外人,就是李启天都没见过季泽宇这般健谈,也没见过逄枭摘下他的各种面具,只单纯与朋友相聚说笑的模样。
逄枭与季泽宇此时都有同一个想法。
不论世事变化,也不论他们往后的路怎么走,只要他们见了面还能像这样一同回忆往事,嬉笑怒骂,搁下所有的身份、矛盾,不再计较与比较,那便足够让人感到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