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道:“小女子方才与下人经过此处,不留神将一个金镶翡翠的镯子掉了,那镯子上的翡翠水头极好,值不少银子,我亲眼瞧见一个高大的汉子捡着了,我的下人叫他,他却足下如飞,揣着我的镯子就进了这个宅子。”
说到此处,秦宜宁指着鞑靼人住的院子:“所以小女子想烦请大人,帮忙将镯子寻回来。”
徐茂一听秦宜宁求他帮忙找个镯子,心里就一阵鄙夷,果然是娘儿们家,只知道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
然而听说那镯子被个汉子捡走了,那人还进了这个宅子,他脸色便凝重起来。
左思右想,徐茂陪笑道:“秦小姐丢个镯子,原也没什么的,您若是实在喜欢那镯子,下官买一个赔给您便是了。只是那个宅子下官却不能去搜查的,莫说小姐只是一面之词,就是有其余的证据,下官也没这个权利。”
秦宜宁闻言,便骄纵的道:“可是我明明看见是那宅子里的人捡走了我的镯子,那镯子可是价值不菲的。这样徐大人也不肯帮忙吗?”
徐茂便有些不耐烦,“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曹国丈亲自交代过这里住的都是大人物,轻易碰不得,我劝秦小姐还是安生一些吧。”
秦宜宁听闻曹国丈,心里便是激灵一跳,面上的骄纵之色换做忌惮,讪讪道:“罢了,不过一个金镯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茂见秦宜宁识相,并未吵着要她的金镯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就继续去巡逻。
秦宜宁放下车帘,催着人快些离开直接回了踏云客栈。
钟大掌柜与秦宜宁在正屋落座,秦宜宁吩咐寄云和冰糖都守在外面,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将他们的谈话听了去。
待到屋内只剩他们二人,钟大掌柜担忧的道:“东家还想继续探查?”
“是。这些人既然行刺了两次,难保就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如此隐患我岂能留下?”
钟大掌柜点头,赞同的道:“只是若想除掉他们可不是容易的事,想要探查都不能够。”
秦宜宁也觉得为难。
若是单独抓一人出来审问,抓人倒是不难,可且莫说对方是否会自尽不给审问的机会,单说打草惊蛇的后果也不小,反而会影响他们以后做事。
若是将此事告诉父亲呢?
父亲毕竟在朝为官,许多事不好自己出手,而且这件事秦槐远知道了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直接去回禀皇上,让皇帝去查,此处又是曹国丈关照过的,关系十分复杂,昏君还不知会怎么处置,无凭无据之下,父亲说不定还会被其反咬一口。
告诉父亲是一定的,可那要在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人是鞑靼的探子之后。否则只是怀疑,并无说服力,还会让人怀疑父亲是在兴风作浪。
思及此,秦宜宁面色凝重起来。
沉思了片刻,秦宜宁忽然问:“钟大掌柜,咱们在水龙局可有人?”
水龙局与五城兵马司挂钩,专门负责城中走水救火之事。
钟大掌柜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睛发亮的看向秦宜宁,“的确是有个兄弟,在水龙局那一片儿收夜香的。”
秦宜宁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收夜香好,昭韵司果真是卧虎藏龙,人脉甚广啊。这样,劳烦钟大掌柜找一下这位兄弟,预备三百两银子,做完了这件事他往后就不用收夜香,可以拿着银子养老去了。”
钟大掌柜点头,“东家有什么安排?”
秦宜宁便叫钟大掌柜附耳过来,低声将计划说了。
钟大掌柜听的连连点头,最后感慨的道:“果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东家不愧是‘智潘安’之女,若论谋算,老朽拜服。”
秦宜宁被夸赞的面上绯红,连连道:“大掌柜切勿这般说,我能做什么事也全都仰仗您帮衬,您肯帮忙,才是我的幸运。”
“哪里的话,若无东家,我们全家早都不知怎么样了,东家的吩咐老朽自然听从。姑娘且放心,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那就有劳钟大掌柜部署,到时候我恐怕不能在场,一切还劳烦钟大掌柜都按着我方才交代的去做。”
钟大掌柜笑着应道:“东家放心便是。这种事,老夫做起来驾轻就熟。”
秦宜宁点点头,放心的回了府。
之后的两日,外头并无什么风声,孙氏的身子也渐渐好了。
又过了两天,清早刚刚起来,钟大掌柜就传信来,请秦宜宁去对账。
秦宜宁连忙回了孙氏,带着冰糖、松兰和寄云三人到了钟大掌柜家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戏(上)
“东家吩咐的事已部署妥当,今晚就要行动。东家是否要亲自去看看?”钟大掌柜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如此精彩的场面,我自然是要去看的,只是我的身份久留在外却不方便,不如我想个法子,过了我父亲的明路。”
秦宜宁戴了芙蓉玉镯子的白皙素手摩挲着白瓷茶杯,粉白莹润的指甲轻敲着杯壁,忽而笑道:“罢了,我父亲足智多谋,我想瞒他或者暂时欺骗他都不是明智之举。”
钟大掌柜认同的点头,笑道:“依着老朽的意思,东家还不如直接去与侯爷实话实说,否则引起误解反而不好。”
“正是如此。”秦宜宁随即仔细与钟大掌柜低声又确认了一系列的部署,便回了府。
午后,秦宜宁带着寄云到了外院书房。
启泰正蹲在廊下的盆栽旁修剪一盆茶茉莉的枝叶,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来的是秦宜宁,忙行礼问好:“四小姐。”
“父亲可在?”
“侯爷正在呢,小人这就去回了侯爷。”
启泰放下花剪,转身就撩了浅蓝的夹竹门帘进了屋,不多时出来恭敬的请了秦宜宁进去。
书房还是老样子,秦槐远穿了一身居家的浅灰色细棉直裰盘膝坐在临窗罗汉床上看书,见秦宜宁进来,笑道:“宜姐儿来了,坐吧。”
秦宜宁在方桌另一边坐下,挥手屏退了下人,才道:“父亲,女儿有一出好戏想请您看。”
秦槐远诧异的抬眸,放下了书册,蓝色的封面上写了《左传》二字。
“女儿戏台子搭好了,戏子也找好了,万事俱备,只差父亲一个观众,您要不要跟女儿一同去看?”
望着秦宜宁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脸上小狐狸一般的笑容,秦槐远禁不住好笑的道:“来吧,你说说,又算计谁了。”
——
傍晚的慈孝园,老太君闷闷不乐的盘膝坐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黄铜青玉嘴儿的旱烟,却半晌也没抽一口。
孙氏、二夫人和三太太站在一旁。
三小姐,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和秦慧宁都在她身边或站或坐的凑趣说笑,想哄老太君开心。
“……祖母屋里穿的软鞋我也预备着手做起来,花样儿都已经描好了,回头就拿来给您瞧瞧,若是不喜欢,我再改。”秦慧宁挽着老太君的手笑着道。
老太君如今对秦慧宁虽不似从前那般,但看在曹雨晴的面上对她也亲近了不少。
若是平日她早就笑了,这会儿却依旧不爽快,拨开秦慧宁的手,将烟袋随手交给一旁服侍的秦嬷嬷。
“到底怎么说的?好端端的就忙成那样,什么事儿还要带着宜姐儿出去,这都多少天没来给我问安了!我看他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个娘!”
“哪里会呢。侯爷有多忙,旁人不知道,老太君还能不知道?”秦嬷嬷笑着劝说。
秦慧宁也道:“是啊,祖母不要生气,何况前些日夫人病着,侯爷多照看夫人一些也是有的。”
老太君就瞪了孙氏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孙氏对秦慧宁虽然不再抱着期望,但看着她不顾多年来的情分,照旧在老太君面前抹黑自己,心里也极为失落。
只是她素来爆碳性子,哪里又让过人?
“老太君别在意,侯爷政务繁忙不说,家里事情牵绊也是有限,何况宜姐儿聪慧过人,侯爷又喜欢她肖似自己,媳妇儿看着侯爷都要将宜姐儿当个男孩子来教导了,今儿个许是有什么正经事,必须带着宜姐儿出去,没腾出恐空来进二门也是有的。”
孙氏虽是在笑,可说的话却句句都戳老太君和秦慧宁的心。
她们的儿子(父亲)心思都在朝务上,有空闲了也是去疼秦宜宁,将他们都抛在脑后。可孙氏也没说错,秦宜宁也的确肖似其父,更值得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