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卡卡西谁都不见,我去孤儿院时问过小花音,花音也说他很久没有来过木叶孤儿院了。
二月份时我在回家时和卡卡西打过一次照面,我一开始甚至不敢说那是卡卡西。他蒙了面,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束在护额里,身后背着差不多跟他后背一样长的白牙刀。
我看到熟悉的白牙刀才意识到那是卡卡西。
朔茂老师去了哪里我完全不知道,那天晚上漫天的雪掩盖了他所有的踪迹,然后他这个人从此在哪里都没有了消息。
出走总比想不开要好,我满怀希望地想,木叶这个环境对于朔茂老师来说太过压抑,他能有换个环境的念头——就是要改善生活的意思,有这样的念头是好的,愿意活着是更好的。
我应该祝福他。
三月初时木叶图书馆通知我我的借阅到期了,我才从我的专业书书堆里翻出那本小小的稻田的故事。借阅到期是要交罚款的,我抽出时间把这本书读了个大概。
《稻田的故事》是田之国的一个平凡人写的童话,这个平凡人大概念过几年书,有一些文字功底——但他终究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故事十分粗糙。
稻田爱上了一个注定了会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剖开胸膛,将自己献祭大地的巫女。
那个巫女在她十六岁如花的那年——就开始行走在这片田野的田埂之间,她的头发如同油墨一般漆黑,面颊如同花瓣一般娇嫩而明亮。
一片田野可以爱上一个巫女,却不能拥有她。
它感受着巫女每一次走在他身上的步伐,在圆月初升之时温柔得仿佛春天的花骨朵。
巫女献祭大地非我所愿,稻田难过地想,这是你们一厢情愿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她活着,像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
它试图托梦,可是现实的世界里它无法做到,然后那个逐渐长大成女人的巫女在二十四岁的那年将心头血洒在了他的地头。
温暖的、炽热的,他所爱的女孩的血浸润了田地,那晚月明星稀,巨大的月亮映亮了村庄。
‘他的身前有一万座村庄,
他的身后有一万座村庄;
千灯万盏,
我只有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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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小馒头塞进蒸锅时长舒了一口气,使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抱着抱枕靠在了沙发上。我的后腰十分酸痛,波风水门依旧在房间里。
我敲敲他的门。
“进来吧。”水门说。
我进去之后就往他床上一趴,水门的房间是个单人床,苦行僧似的,铺着淡蓝色的床单。
我趴在他床上,托着腮宣布:“虽然你不愿意帮我,但是我已经一个人解决了问题!”
波风水门:“嗯,不错。”
我笑起来:“你要夸我。”
“我发现我还真是把你惯得很厉害——”水门温和道,“奇奈,鞋子脱了再上床。”
我闷闷道:“鞋子早脱了,我本来就是穿的拖鞋。你真像个老干部,一点也不好玩,连和面都不教我……”
波风水门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教你吗?”
我不满道:“为什么?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
波风水门温暖地笑起来:“——自己猜。”
我:“……”
我气得不行,波风水门回过头继续翻他的文件,我生气地问:“你在做什么?”
“带队上忍申请书。”水门微笑着解释,“自来也老师说现在木叶极度缺人,所以我也填了一份。”
我愣了愣:“那卡卡西还有可能跟着你?”
“不是没可能啊。”水门用笔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我其实觉得卡卡西这个孩子不错……就是,有点阴郁。”
我又趴在床上想了想:“……今年开春应该也有中忍考试吧。”
水门笑了笑:“村子里会举办,这种局势下就不用想着联考了,现在好像是在清理死亡森林的场地,应该快有消息了。怎么,奇奈有关心的后辈要考试?”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我趴在他床上趴着趴着就想睡觉。厨房里传来豆沙小馒头的甜味,波风水门拿着文件坐到我的身边,晒着太阳填表格,然后过了会儿他轻手轻脚地给我盖上了他的被子。
水门的一切都很干净,被子里是柔软又涩涩的味道,我隔着被子蹭他,要他抱着。
波风水门十分听话。
我小声而迷迷糊糊地问他:“……水门?”
水门没有回答,他安静地用手摸着我的脑袋。水门的手摸人十分舒服,我舒服的在他肚子上蹭了蹭,睡着了。
我明明有个双人床,却非要和他挤单人——真是个混蛋啊,漩涡奇奈。我幸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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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傍晚,我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被纲手硬生生地轰了起来。
后勤在死亡森林清理场地时发现了一具腐烂得无法辨认的尸体,移交了木叶医院。
是上吊而死的,后勤说,当然你们也看得到——颈椎断了。
我掀开那块遮住尸体的布,那尸体烂得骨头都黄了,可是我还是能看得出白头发。
头发这么白,是个老头吧,我想。
可是纲手在发抖,我也在发抖,好像知道这是谁似的,特别好笑不是吗。那味道特别的难闻,我戴着防毒口罩,眼眶里都是泪水。
后勤人员说,发现他的地方——是死亡森林里一片荒芜的田野旁边,他吊在树上。
这地方选的真不错,后勤人员调侃道,死亡森林树木参天,能找到这么一个能看到月亮的地方,还挺诗意。
然后后勤人员吃惊地问,纲手大人——您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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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唯一感受过的父爱如山来自忍者大叔——这是一个十分遥远的名字,可是应该是和母爱差不多的东西。
父爱是什么,母爱是什么?
我的妈妈把我塞进竹箱子,自己冲出去面对云忍们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
朔茂老师是真的爱着卡卡西,我的妈妈也是真的爱着我。这毋庸置疑。
可是这非我所愿,非卡卡西所愿。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现在我幸不幸福,回到那一刻我都更宁可和我的妈妈一起逃亡,手拉手逃跑,哪怕被抓到也没关系——她的牺牲,不是我想要的,非我所愿。
他看了这么多遍那本书,却根本没看懂那是个什么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今晚的更新来晚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章写的太……太沉重了,对不起。
但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番外,我会给一个好的结局。
☆、第七十八章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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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我们的村子死掉的人。”纲手说, “他必须进慰灵碑。”
登记的人问:“即使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纲手点了点头, 那时白色的鸟飞过天穹。
“我坚持。”她重复。
纲手和自来也托了关系,将那具尸体埋进了慰灵碑成千上百个小石碑下, 可是我们无法把他的名字刻上去。
慰灵碑上刻着无数忍者的名字——那些为了木叶而死的、那些因为木叶失去生命的,那些为了木叶燃烧的。他们的名字在雨水里被岁月模糊成几个坑坑洼洼的凹陷, 可是旗木朔茂没有资格将名字刻上去。
可是, 如果他没有资格, 还有谁有资格呢?
我们将他火化, 尸体在焚化炉里燃烧, 就好像凤凰涅槃。抽屉拖出来时已经是一堆白白灰灰的粉,杂着烧不碎的长骨。没碎的骨头就用小锤敲碎——卡卡西就在一边看着,木然地看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那不是我爸。”卡卡西对我说,“我知道我爸不在了, 但是那不是我爸。”
然后他想了想,又道:“能埋在慰灵碑里的人, 不是他。”
下葬的那一天卡卡西没有来,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春好天气, 我们将骨灰下葬后发现卡卡西在慰灵碑墓园的门口——角落里挖了一个小坑, 在树下歪歪扭扭地竖了个粗糙的石碑。
衣冠冢。
卡卡西在墓碑上刻了旗木朔茂的名字,阳光灿烂而柔软地洒在了上面。
卡卡西在坟前站了很久, 然后跟我们一起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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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门接到通知的那天并不在家。
波风上忍分配到了第十班,他资历浅,表格交的又晚, 只能和最后交表的那群东拼西凑的小忍者一个班——而里面正包括卡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