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洲立刻撒谎:“因为我复习完了!”
秦渡拉了个椅子坐下,狐疑地扫了她一眼。
许星洲镇定道:“我作证,是真的。”
秦渡:“……”
秦渡也不是为了看许星洲复习进度来的,他在许星洲脑袋上微一摸,认真道:“有什么想问的没有?师兄今年是真的想带你回去过年。”
许星洲楞了一下,心想,该来的真的是逃不过啊……
“咱们早点见家长。”秦师兄认真地说:
“师兄保证,谁欺负你,师兄一定给你欺负回去。你今年过年就留在这儿吧。”
许星洲手心出汗,片刻后难堪地说:“师兄……你、你和我讲讲叔叔阿姨吧,我其实对他们知道的不多。”
“我……看情况……”她紧张地闭了闭眼睛,又结结巴巴地道:
“我看情况,和你回……回去。”-
冬夜寒冷萧索,吹得窗户咕咚作响,冷雨黏了满窗。
书房里面暖黄台灯亮着,秦渡给许星洲倒了杯葡萄汁,许星洲捧着凉凉的玻璃杯,坐在他的身侧。
秦渡想了想,决定先从爸爸开始说起。
“师兄爸爸人有点严肃……倒是不凶。他们这一辈统共三个孩子,我大姑姑、二姑姑和我爸。大姑姑走得早,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是七二年的时候被当成走资派批死的。”
“二姑姑就是秦长洲他妈妈,我爸是家里的小幺,年纪最小。”
许星洲睁大了眼睛。
“——我爸十几岁的时候,离家出走。”秦渡认真地道:“我爸没读大学,白手起家,他在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吃过很多苦。”
秦渡笑道:“……所以他脾气比较硬,不过也很能开玩笑,总体不可怕。”
真的不可怕吗!
许星洲想起暑假时在SIIZ中心看到的那个大叔,看上去真的有点紧张地去拽师兄的手……
秦渡莞尔道:“可能原本可怕吧,我不晓得。反正横竖有我妈在,他不会太坏脾气的。”
“师兄妈妈呢,是爸爸的发小……两个人青梅竹马来着。”
秦渡笑着说。
他叙述时的语气特别轻松,仿佛那是个经年累月的童话一般。有他的情绪带动着,连带着许星洲的紧张都缓解了不少。
“——她从小学习就特别好,和你就不太一样。”秦渡揶揄地说:“我爷爷奶奶家藏书多,还有很多孤本,她就经常来借——后来一来二去,跟秦家小哥看对眼了。”
许星洲扑哧笑了出来。
秦渡成功逗乐了许星洲,又凑过去亲了亲她。
“我妈,”秦渡亲完,认真地道:
“……被我爸惯着,读了一辈子书。”-
秦渡嘴里的他妈妈,和姚阿姨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极其聪明,对人温柔有礼,非常喜欢新鲜事物。
姚阿姨的学习热情就非常高,简直是一种“活一辈子不把好玩的东西都学一遍的话等于白活”的学法,秦渡说他妈妈就是个很有激情的人,广泛地学,却不为名也不为利。
而且,最近还在继续学习深造……
许星洲听完,终于不再那么紧张。
她考试结束的时间比秦渡要早得多,15新闻学一月十号就能考完最后一门考试,14数学则要等到十八号,他们中间差着七天。许星洲和秦渡商量了一下,决定一月十一号回湖北,一月十六号再回来。
秦渡笑着问:“嗯,行。年就在师兄这儿过了?”
许星洲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先……先凑合看看,吧。
许星洲想-
…………
……
许星洲和程雁一起,收拾了行李。
程雁回家的积极性是很高的,她打算一考完试就回家。秦渡一开始想给许星洲订机票——可是这提议被许星洲拒绝了,她和程雁一起买了两张邻座的动车学生票。
程雁吃惊地问:“你这次就是打算回去给奶奶上个坟而已?不在家过年了?”
许星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今年就不去蹭我爸家了,过年的时候跟秦师兄去见家长。”
程雁:“……”
程雁发自内心地道:“杉菜,如果你被嫌弃了,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找雁姐姐痛哭。”
“……”
许星洲觉得不爽,然而无从反驳。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秦渡就开车把她们送到了火车站。
他帮许星洲和程雁拎了行李,又对许星洲耳提面命了一番,让她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午饭必须吃阿姨给带的,动车上的难吃盒饭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乱碰,到站要立刻给他打电话。
从虹桥到他们老家,足足要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列车将途径苏州、南京、合肥、六安和汉口仙桃等地,最终抵达长江沿岸那个小城。
冬阳煦暖,车轨沿途田埂荒凉,一片冬日景色。
车厢里吵吵嚷嚷,程雁个子高,行李又多,坐在二等座颇有点施展不开的意思,极其不自在地问:“粥宝,你真的打算去见他家长了?”
许星洲一愣答道:“也……也许吧。”
“见家长倒不是什么大事。”程雁道:“都到年纪了,你看咱班上那个谁,去年不就已经去和女朋友家长吃过饭了?”
“问题是,咱们周围的人都没有经验。”
程雁话锋一转:“许星洲,你知道见家长要注意什么吗?”
许星洲看小说从不看宅斗,也不刷天涯,只喜欢看微博上傻屌段子,对这种男女相处间的、涉及当地风俗的高级知识一无所知。
许星洲想了很久,回答时颇为痛苦:“……我不晓得。”
程雁同情地看了看许星洲:“你还是去问问吧,别去了婆婆家犯错。”
许星洲:“……”
许星洲立刻又开始焦虑。
“你不是有个网友……”程雁茫然道:“她和她男朋友蛮多年的了吗?你问问她。她应该有经验。”
这问题确实现实。
许星洲妈妈那边倚仗不上,而认识的人年纪都与她相仿,当今社会年轻人有对象的已经不多了,有性生活的更少,其中进行到见家长一步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般。
所幸许星洲认识一个女孩子——一个目前很火的太太,笔名关山月和她同龄,已经差不多和男朋友谈婚论嫁了。
许星洲和这个太太是在微博认识的。许星洲那时候沉迷银魂,而那太太就是土银圈镇圈之宝。太太那年也就十六岁,高一,属于绝对的天赋型画手,想想,十六岁,画得就已经相当大触相当牛逼了。
后来关山月太太果然在十七岁--的那年,就得了很大的一个奖项。
从此她凤凰涅槃,一飞冲天——如今已经是个小网红了,在illiArts读书。
许星洲非常爱她。太太画的肉汁四溢小黄图十分美味,许星洲发自内心地、变着花样赞美太太,给太太打call,真情实感吹她是神仙画画——如此没几天,就把太太勾搭上手了。
她们的相识,不过多赘述。
总之他们认识四五年了,这关山月太太是二十岁的许星洲所认识的唯一一个能知道这问题答案的熟人……
动车掠过平原,许星洲瑟瑟发抖地给关山山发微信,问:“太太!我过年的时候要去见秦师兄家长了,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列车呼地穿过山洞,信号缥缈不定,过了许久才出现关山山回复。
关山山说:“恭喜!不过我不晓得诶。我那时候完全是灾难性见面……那时候我家老沈都还不是我家的,而且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十七岁那年,谈不上什么正式。”
许星洲脑袋当即就是一炸。
“而且呀,”关山山认真地解释:“去见男朋友家人这种事,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的。有些地方见面要收到婆婆红包才行,有些地方要送东西,有的地方要买得贵重,有的地方就只需要伴手礼,粥宝你要好好了解本地风俗才行。”
许星洲:“……”
关山山太太说得很对,许星洲陷入沉默。接着她翻出本地人谭瑞瑞的对话框,看了许久。
谭瑞瑞部长……估计也不知道吧……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几乎没人了解如此高端的知识,许星洲对这件事心里门儿清——何况秦师兄的家庭实在是非同凡响。
许星洲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觉得应该抽空去找姚阿姨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