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假。”明静点评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明静凑近少年，枕在他的膝盖上，问他，“他们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男孩的活动空间一直只有通风道，舅舅特意让人改造的通风道连接上下楼，四通八达，覆盖整座圣南精神病院，男孩从每个病房上爬过，他听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声音，也知道很多事情。
包括医院背地里做的实验。
这是男孩七岁发生的事，男孩在通风道里捂着嘴巴，透过从通口风的网格看着下面惨忍的一幕。
手术台上，尚有生命气息的女人躺在上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在她的周围，男孩看着他们亮起熟悉的手术工具，对女人的身体进行了解剖。
他看着女人眼睛里的光彩一点一点湮灭，本来微颤的手指渐渐收缩起来，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少年看着明静，嘴角轻扬，笑容如一张白纸般干净透亮：“明静，我不想说。”
多年前那一声“求求你，杀了我”至今依然是少年的梦魇。
“哦。”明静应了一声，她枕在少年的膝盖上，垂下眼睑，转移话题，“我饿了。”
再睁开眼睛，眼里尽是光点，她朝少年眨眨眼睛，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味道：“我想吃零食。”
第51章 纸飞机 ...
轻薄的纸张在修长的十指间翻折着， 没几下，一只精巧的纸飞机就出现在少年的手上， 跟普通的纸飞机不一样，这只纸飞机层层叠层层，折迹复杂繁琐。
明静手上拿着她刚折好的纸飞机， 简单的横折斜折，单看着并不赖，很普通的一款纸飞机，但跟少年手上的纸飞机一比， 云泥之别。
“……好丑！”
越对比， 明静越觉得自己的纸飞机好丑，正想把它揉捏成一团，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她的纸飞机拿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只精巧的纸飞机。
“这个折法好简单。”少年将明静的纸飞机打开， 梓几道粗显的折痕跃入眼帘， 重新顺着这些抓痕将飞机恢复原状， 少年将它举起来，做出飞出去的动作， 问，“真的能飞起来吗？”
“当然能。”明静凑过去，跪起来去抢他手里的纸飞机， “不过你不能就这么飞出去，你要给它吹一下气，它才能飞。”
少年闪躲了下， 把纸飞机举到另一旁，疑惑：“吹气？”他看着这纸飞机不像是需要打气的样子，难不成是扔出去在它屁股后吹气让它飞起来？
明静没抢到纸飞机，顺势靠着少年坐下，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没注意到少年向后挪了下，两人的肩膀错开，而她看着像被少年搂在身侧的姿势，明静拿起手里少年的纸飞机做着示范：“你看，就是这样对着机头呼——呼——吹两下，就可以飞了。”
做完这个动作，明静看向少年，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少年看出来了，她想让自己做一遍，只是他觉得这个动作真有用吗？
做不做这个动作，似乎跟纸飞机能不能飞起来没有关系吧。
少年很想告诉明静，如果纸飞机能飞不用吹气它也能飞起来的，反之它本身就飞不起来再怎么吹气也没用，哦，除非跟在机屁股后使劲吹倒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话在他看到明静发亮的眼睛后，全都咽回肚子里去了。
“……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明静等着少年羞耻万分地对着纸飞机吹了两下后，才凉凉地算起帐来。
少年摆弄着纸飞机，闻言真诚地说：“……没有。”但回答前那片刻的迟疑已经出卖了他。
“骗人。”明静一把将自己的纸飞机抢回来，把他的纸飞机嫌弃地丢回去，没好气地说，“这纸飞机要飞之前一定要哈一下，你吹气吹得好了，它也许能飞得更久更远呢。”
“……”少年想了想，认真地问，“为什么？”
明静对着她的纸飞机吹气的动作一顿，她咂咂嘴，眨了眨眼睛，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少年不依不挠，凑近明静继续问：“我怎么想觉得有没有吹气跟它能不能飞不存在任何直接或间接关系，可你又这么笃定吹气能飞，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吗？”
“……你好烦。”明静伸手去推他的脸，“我怎么知道原因，反正从小到大折纸飞机都是这样的，一定要吹气，这是仪式懂不懂，你以前没玩过吗？”
少年伸手将明静的手抓下来握住，摇了摇头。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活动范围除了这里就是通风道，从没跟正常的小孩子接触过，更不用说普通小孩子都知道的玩法了。
“哦，那我教你好了。”
明静举起飞机，吹了几口，然后将飞机扔了出去。
纸飞机晃晃悠悠地……摔了下来。
少年没有说话，但他看向明静的眼神似乎在问，说好的能飞起来呢？
明静可耻地脸红了，她捂着脸狂摆手：“这个不算不算，换一个。”
眼角瞥见少年手上的精巧飞机，明静一把拿起来吹了两口气，信誓旦旦地说：“这个肯定能飞起来的！”
少年看着她仿佛盛有夜里最亮星星的眼睛，将想说的那句他的飞机本来就能飞的话给吞了回去，然后看着明静郑重地将飞机扔出去。
纸飞机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型，从这边的角落里飞到斜对面的双人架上，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双人架的上铺。
明静赶紧回头，得意地对少年说：“看到了吗，能飞！”
少年目光温柔，轻声重复着她的话：“嗯，看到了，能飞。”
“嘿嘿。”
少年牵着明静的手，明静嘿嘿一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些迷糊地说：“好困，你让我睡一会儿。我昨晚都没睡好。”
少年点点头，他握着明静的手，轻轻捏了几下，从指甲盖看到手腕骨，想起这些时间在通风口看到发生在明静身上的事，他的目光渐渐阴冷下来。
——你要听话，你听话你妈妈就会喜欢你了。
记忆里宽厚的掌心在他的头发里搓揉了好一会，他仰着小脸问眼前的男人，真的吗？
那个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不会回答自己时，开口了。
——嗯。
——你听话，你听说我才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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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冬天的夜晚，医院里发生了一件事，几乎惊动了整层楼的病人和护工，护工安顿好自己照顾的病患，披着外套看向事发地。
那里，一间灯光通亮的病房前，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倒在地上，正趴在病房对面的墙上，而病房前，是一个捂着手臂骂骂咧咧的男护工，身影如小山般粗壮。
最近的实验终于有了新进展，已经在医院里连续做了几天几夜的简辞彦不敢松懈，待安顿好手头的实验成果后，他还没来得休息一下，值班医生的一通电话就让他不得不改道回到医院。
现在是凌晨四点，身为医院的第二把手，院长的亲弟弟，已知的还没休息的医院领导，值班医生自然而然地只能把这件事就交给他来处理。
回到医院，值班医生早就让各个护工护士照顾好各自的病人，看到简辞彦来了，他便交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
简辞彦的神色有些不耐，近日来的休息不足，他的眼睛下方已经出现的浅显的乌青，听完事情的经过，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向靠在墙角的少女。
少女靠着墙坐着，衣衫不整，被暴力扯开的病服里露出从锁骨到肩膀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她抱着双膝坐在那里，神情戒备，她睁着一双漆黑的眼，不安地看着身边的人，从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能看出，她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有点眼熟。
简辞彦看着少女，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他倒是知道少女的身份。
现任警局局长明德辉的侄女，明静，是局长大人亲自送来的精神病患者，是妹妹简筱诗的病人。
了解事情经过后，简辞彦的眉头皱得更凶了，他问值班医生：“谁给她安排的男护工，还是裴强！”
裴强的名声并不好，这点简辞彦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因为在实验室里调戏其他助理，才被调离出来的。
值班医生犹豫了下，还是说了：“简筱诗医生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