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又加重砝码,“除了他们,我自然还有其他的礼物要给你。当初晋南王举事,与卫国联姻的草原却无动于衷......因为草原受我控制。当初陈国的王子殿下帮助你们,自然也是因为......他与我有联系。”
方亦只觉得耳鸣之声越来越大,脑子都快炸裂了。
所以,现在在这卫国之境,晋南王就算有几十万大军,也并非无敌。除了何远道,还有四境之外的敌人。北境周国落败不必计较,但西境草原、东境陈国,南境......东山城天南星。
而晋王,却如瓮中之鳖,俎上鱼肉。
景明继续道:“当日你们能那么轻易大败安阳军,也是因为朱浅。户江府主事,卫王最信任之人,亲自负责安阳军一应物资粮草的人。除了他,没有人有如此大的手笔,能让整个安阳军覆灭于你手。”
原来如此!
景明拨弄着茶杯,“方将军,沐丞相,可还满意?”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但在方亦看起来却尤为可怖。
沐韶光扶住摇摇欲坠的方亦,盯着景明:“阁下有如此本事,为何不亲自动手,还非要借助晋王的势力?”
景明点点头,“这个问题问的好。因为这样的方法,最快,最有效,损失最小。我迅速结束了卫国与周国的战争,又迅速结束了晋王与卫王的战争,现在同样不想与晋王的军队硬碰硬。如此,战争的损失就可以降到最小。这片土地上的人,晋王军中的人,我军中的人,都是我的子民。我既要登临极位,成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要好好对待我的子民的。多死一个人,我都是不忍心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清浅,似乎在与就有品茶论诗一般。
但他说的话,却又让人心惊。
没有别的路可选。
方亦混沌的脑子隐隐意识到这一点。
...
晋南王一众属下聚集在一起议事,吵得不可开交,纷乱嘈杂。
“卑鄙小人!”
“当真是阴险至极。”
“......可这敌人,也太可怕了。”
方亦回来以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沉着脸站着。
沐韶光也是抱着手,站在一边,闭着眼睛,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
方睿看看方亦,又看看沐韶光,没见这两人有反应,心中更焦急。
“兄长,丞相,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方亦这才睁眼,满眼沉痛,看着沐韶光,“我们该怎么办?”
沐韶光缓缓睁眼,长呼一口气,“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方亦摇头。
“就按他们说的做吧。”
“可是......”
“这么选择的理由有三。一,晋王绝对不能死。”
方亦颓丧道:“是。”
“二,天南星与户江府都在他手上......而我们的这几十万大军,要活。”
“是。”
“三,敌人大费周章设这么一个局,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他还忌惮晋王,忌惮这一支大军......晋王既然不想要那个位子,我们给他便也不算损失太大。我们,并没有全输,我们还有机会。”
方亦苦笑,“机会?”
沐韶光点头,“生机。”
方亦听懂了沐韶光的意思,最后道:“这次,我听你的。我所期愿只一个,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我要保住这几十万兄弟的命。”
这一直都是晋王行事的第一要务,也是这支军队忠于晋王的根本原因。
沐韶光环视一圈,看着这些忐忑不安而又抱着期待看着自己的人,道:“我会保住他们!”
方亦闭了闭眼,最后坚毅地道:“此后,方亦与手下弟兄,誓死效忠沐韶光。”
众将士也跟着道:“我等此后誓死效忠沐韶光。”
性命托付于一人之手,从此生死不论,忠心不改。
...
沐韶光通过卫吟秋联系上景明,同意景明所提条件。
景明送来了一半的解药,留着一半押着,以做挟制。
第二日,沐韶光就发诏告诉天下人,晋王原位夏臣,不得已而叛夏投卫,如今夏太子已经寻到,晋王愿拥立夏主登临王位。
此诏一处,天下哗然。
夏国王室不是全灭了吗,怎么如今又突然冒出来了?
晋王之前的举动,可不像是个会忠心侍奉主人的人,怎么如今突然拥立夏主了?
还是说,当日晋王攻入卫都,就是为了迎接夏主即位?
所以晋王一直无心王位,是因为他忠于原主?
无论世人如何传言,夏王景明的仪式登基安安稳稳地开展了。
...
卫王一听到消息,就气得气血上涌,昏迷过去,数日未醒。等他再次醒过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不过,是晋王与沐韶光把握政权也好,是夏主复国也好,卫王一脉的命运大概都是一样的。
沐韶光一夜没有入眠,一大清早就站在窗边发呆。
织音抱着一个盆缓缓走进门,将盆放在桌上,缓缓走近沐韶光,“我给你梳洗吧。”
沐韶光转身,点点头,就坐了下来。
织音轻轻拢起头发,准备戴上发冠,却愣住。
闪着白光的几根发丝与黑色的发丝相映衬,更能为明显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根。
织音轻声道:“帮主啊,你长白头发了呢。”
沐韶光也微微愣住,喃喃道:“是吗?”
织音突然红了眼眶,“我帮你拔了。”
微微刺痛的感觉过后,沐韶光转头过去,却没见到那几根头发。
织音迅速地藏了起来,笑着道:“帮主这是熬夜太多了,要早点睡知不知道。”
沐韶光轻笑一声,“嗯。”
收拾完一切以后,织音把沐韶光送到了门口,拉着沐韶光的手道:“今天是一个终点,也是新的开始。今天以后,要为自己而活,知道吗?”
沐韶光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到方亦与方睿骑马过来,便止住了话,对织音道:“我走了,你先回去吧。”
织音听话识趣,对方亦与方睿行礼以后,就返回家里了。
沐韶光看她进门了,转头问方亦:“王爷今日情况如何?”
方亦面无表情,“不似几日前那般气息微弱了。不过,还是没有醒来。”
看来,还是要剩下的一半解药才可以。
沐韶光点点头,“走吧,进宫。”
登基大典
何远道将自己的人都调过来守着以防意外,当然也是防着晋王的人。
夏王拜天祭祀,重立宗祠,祭拜夏国先王,入中正殿受百官跪拜。
礼官晏青朗声念诵:“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於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绥予孝子。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夏自十二年前灭亡后,断了十二年。
夏王登基,立国号为新夏,定都于顺城,还是原夏国的国都,后卫国的国都。夏龙脉在此,如今又续上了。
景明着一身深黑色镶金边的华服,立于大殿之上,受大臣的跪拜。望着下方显得颇为渺小的人,心绪复杂。
终于回到这里,夺回了一切了。这么多年坚持的事,今天终于完成了。
往事历历在目,这一切都太不容易了。景明也曾怀疑,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这一天。最终站在这里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恍惚。
十三年前,幼子只有些模糊的记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宫门外传来的喧哗声与战马的嘶鸣声,宫人四处逃散,宫中到处失火,硝烟弥漫,到处充斥着绝望。
景明梦中恍恍惚惚会看见,面上带笑,眼中含泪的母亲紧紧地抱着自己,将泪水浸湿自己的衣服。她说话的声音依旧那么镇静从容而又温柔,她说:“景明,以后母亲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以后长大了,来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你是我的儿子,是永远的强者!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
她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小太监玉笙带着幼子躲到了密道里,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待了许久许久,直到一丝光亮刺入眼中。那人穿过了深深的密道,找到自己,他举着的火把映出他的脸,沧桑,迷茫但又无比强大。那人跪在自己脚边,说:“沐韶光,誓死效忠殿下!”
景明很喜欢这个做事稳妥,镇定从容的温柔大哥哥。这人身上依稀有着母亲的影子。神态、动作、语言似乎都很是相似,但似乎也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