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荒闻言心里一丝丝痛绞,他将白滢抱入怀里,此刻无不埋怨自己当初执迷的这么离谱,白滢才是他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情,如果有什么能马上证明他的真心,他会毫不犹豫去做。
“是我错了,枉我活了两万多年,直到如今才勘破情障,活该我之前一败涂地。”
白滢稍稍分开两人的距离,笑了。“如果没有你之前的一败涂地,或许你已经问鼎三界,我还在闭关修炼,直到寿命尽去,我与你也终不会相见。”
一切都是天命。
斩荒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玉簪,两人相视一笑,细雨下的画舫渐行渐往春日暖柳处。
在画舫上停留多了两天,斩荒便提议想和白滢去一趟药师宫。
只是药师宫离他们上一次离开的时间已过了百年,宋廷等人早已化成黄土,此次再去,怕是没人会再认得他们。
“那里的人认不认得我们无妨,我只想牵着你再走一遍药师宫。”
是夜,二人瞬身来到药师宫宫门,还是如当初一样,一点都没变,迈入药师宫,结界开启电流灼烧,斩荒将电流的威力从白滢那转移到自己身上,白滢身上还有伤,避免诱发魔气,不能让这个结界伤到她分毫。
斩荒施完法后,承受了两倍的结界压力,轻轻松松牵着她走进大堂,再次翻掌凝神,好几股血雾从他掌心里飞出,涌向药师宫各个方向。
“先把他们都整睡了,我们就好好走一遭这药师宫。”
不过片刻,斩荒拉着她开始慢悠悠地走,走过他们以前经常走的小石阶路,再走到以前经常乘凉的大树下,他回过头,发现白滢一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用拇指摩挲下她的手背,白滢立即回了神,抬头仰望这参天大树。
“白滢,我突然有一事要问你。”
“嗯?说吧。”
“你当初为什么要装哑巴?”
原来问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尴尬。
白滢轻咳一声,“你也知我一直自闭修炼,甚少说话,语气用词皆是有通古老态,倒是三只小妖涉世较多,担心我来了尘世一开口便让旁人心中觉得怪异,索性我便装哑了。”
其实她以前都两万年没穿过鞋子的,后来断桥上相遇后他给她买了,她才有了穿鞋的习惯,眼下她可没这么笨,会把这等糗事告诉斩荒。
斩荒闻言,朗朗大笑,还没笑完,白滢在一旁又急急解释,“可后来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一直到现在,我已改变许多,你莫要再笑了。”
说起来,她的启蒙还是拜斩荒父母所赐,这几万年前的话语用辞,是潜移默化的,和斩荒游历三界一万多年相比,她当然比较闭塞。
再笑下去,眼前的心上人可是要生气了,斩荒只好忍着,又拉着她走向阁楼,带着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直到凭栏处。
二人仰望天空,群星闪烁,高处有一丝夜风含寒而来,春寒的夜晚,一点不比严冬的夜晚暖和。
斩荒脱下外袍,披在白滢身上。
“以前总觉得你手脚冷凉,还想着给你调理个三年五载,现在想来得用我自己给你捂热一辈子了。”
“谁要你捂了……”
见她默默娇嗔一句,斩荒又扳过她的双肩,眉宇间有一丝愁容。
“当然要,你可知我在冰窟里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吗?你就像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当时我就像一颗心脏被剜成一片一片,寸寸偿那往日所有情份的债,痛不欲生。那时若没能走出来,我便流光身上的血,陪你长眠,不离不弃。”
斩荒已是泪目,眼前的白滢早已哽咽难鸣,“那日你安排了人给我送来玉佩和栀子花,到底留了什么话……可亲自再说与我听吗?”
白滢的泪不断地滴落在衣襟上,她想了一会,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再说吗?
斩荒看出她的眼神是不愿透露,但他终究想知道。“我要什么,你都给的,怎么这次连重复那时的话你就做不到了?”
是,命都可以给他,何况是这么小的事,便看着他说:“其实当初是有一封信一起交付于你的,后来觉得何需如此矫情,又收回来,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话传达,你这便自己看吧……”
细指轻翻,一张写满字的信纸化现在白滢手里,交给了他。
君要天命命已归矣,七杀贪狼莫再记起,恩怨应是春雨化去,栀花盈香一枝赠与,佩玉终是麒麟之物,携身乃是汝亲所意,莫叹满院春寒尤在,愿君从此了无心明,生死不必有再忆起。
————白胤澜
看完这一纸“遗书”,斩荒眼里的泪流了下来:“你那时都要去赴死了,还一心惦记我的往后,抚慰我对白夭夭的伤情,还以我双亲之名要我务必戴着麒麟玉佩,方可在危难之时最后一次护我,你为我所做一切这信上面一个字都没提及!白胤澜,我现在真的有些恨你,恨你居然能隐忍这么久,连当初你把心头血给了白夭夭都不说,连魔气缠身十几年你也瞒得严丝无缝!”
作者有话要说:
问君归期未有期,满院春寒……大决战前妖帝和白夭夭的告别词之一,白滢从回忆里看到了这个零碎的片段。
第40章 第 40 章
虚伪、嫉妒、仇恨、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皆是心魔,心魔本身就是魔中至邪,本质就是通过杀戮来平息以上种种恶念,世间虽有极少数的魔修,但心魔和魔修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三界真正能入魔的不多,本就是因为心魔不容于世。
白滢的泪落得更凶了,身有魔气,有辱门楣,如丧家之犬,受尽三界唾弃,她如何敢说。
“心头血不过是应麒麟二尊所求,不值一提,可是心魔的事,如果我当初告诉了你,我是不是被利用的价值都失去了,连站在你身旁的资格都没有……”
入了魔的人,必将被三界诛伐,那时她便暴露了,只能回去好好闭关,如果闭关能化解,便无后来之事。
最糟的是她查阅了大量的书札书籍,心魔的事迹太少了,有的也是最后化魔被屠,告诉他也是无用,既是如此,就趁着她还清醒,助斩荒一展愁志,最后永眠冰下,也算值了。
斩荒此刻心里懊悔万分,竟对着白滢发了怒,所有的错不都是他造成的吗?明知她这冷清的性子不比一般的女儿家,凡事都会思量,所做之事必有原由,只能怪他当初不够了解她,以为她足够强悍,利用她,从未真正关心过她,任何异样的感觉来提示这段真情,都被他所逃避。
最无奈的是没有谁会知道,他恢复真身时爆发的灵力里含有一丝记忆,那记忆竟会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了她的识海,药师宫两情相悦,后又离心,他又算计她开启禁术大阵造成了反噬,才落到了今日的苦境。
从怀里拿出红巾,轻轻抹去她的泪珠,斩荒满脸愧疚。
“是我错了,还是我错了,别哭了,本来想着带你来这再看一次烟火的,哭成这样一会儿都看不清了。”
“这大半夜的又不是新年,哪来的烟花?”白滢不解。
斩荒笑了笑,“你看。”
他翻手挥袖,施法向空中展去,一道道艳丽过凡间烟火的五光霞色星光从天上落下,这是斩荒用本体灵火散发出来的盛景。
斩荒将她拥在身前,两人看着满天灵光,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我说过的,年年岁岁,你我都要相守身旁,以前亏欠下的,我总有一日会补全了。”
白滢元神有损,除了打坐吸收灵气,还需要大量补充睡眠来安神。
斩荒坐在床榻边,静静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沉沉入睡,眼睛一刻没离开过她,心里的棋局从未落下过,直到窗外飞来一道信诀。
他伸手接下,以意念默读,嘴角一扬,随后站起身,认真地为白滢布下一层结界,瞬身而去。
九重天,天帝大殿上。
一股黑雾从殿门外涌入,刮起一阵狂风,将天帝案上的笔墨纸砚吹得一塌糊涂。
天帝坐在案前,也不恼,默默将东西放回原位。
斩荒一展广袖,雾气尽散,看着上位的天帝。
伺候天帝的两个侍卫见了斩荒,马上俯身作揖。“拜见妖帝。”
“下次来别这么大阵仗,你从一重天开始,一路飞到我这里,那些仙人看见你就双腿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