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会的……白胤澜!”
难道真的来迟了吗?难道他今生真的就这么错过了吗?
“我费劲周折把你找到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如果元神在这里涣散,会被严寒蚀光,等于不会有来生来世,他去哪里再找她也不会找到了。
听着呼啸不止的风声,在这里每呼吸一次,都是撕鼻钻心之感,她这么怕寒,一个人默默在这冰雪风暴中,暗不见天日,在这个神佛都留不下的地方,足足待了一百年!
比起白夭夭往日种种让他伤情万千,悲愤赴死,此时看着白滢,从第一次相见到两情相悦,再到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情景历历在目,以往自己算计于她,有许多的不忍,但他会狠下心肠,对着她会有一些自己都后知后觉的小动作,他就故意去忽略,他一味自欺欺人,从不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自己对白滢的感情。
原来,她可能已经神消魂灭了,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装的是谁……
可惜,他了悟得太迟了。
他好恨,为什么自己生在这乱世之中,什么上古血脉,什么身负贪狼,什么妖族低微,他真的好恨!如果不是这样,他何苦去花了千年万年来逆天!可是如今,他大业已成,那又如何?千千万万的算计,到头换来的是自己的挚爱开阵反噬,魔魇入骨,一百多年的隐忍受苦,直到现在的生死两茫茫。
这一刻,斩荒痛彻心扉,其中肝肠寸断的滋味胜过万年来所受的千倍万倍!
斩荒颤着手,细细地抚摸她的脸,带血的手指拂过她的唇,像要为她苍白的双唇染上一抹红。
“你全身这么冰冷,肯定难受,不要怕,有我在……”
说完,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吮了鲜血直接封进白滢口中,淳淳的红色不一会儿就从白滢的嘴角溢流而下。
斩荒抱起她,“我带你出去,只要能出去,一定有法子救醒你。”
顶着狂风雪霜,交叠的人影一路蹒跚,可始终看不到昙幽的灯光,斩荒失笑,却一点也不担心,当初来的时候就已经视死如归,如果走不出去,至少他已经见到白滢了,心里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情之一关,如要用命来换个明白,他心甘情愿。
斩荒无力再动,坐在一扇冰墙下,用广袖为白滢挡住飞舞的霜雪,另一只手把她紧紧依偎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笑了。
只要她在他身旁,如此紧紧相依偎,永远沉睡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也算死而无憾了。
“可惜了,我还想再听听你的声音,想知道你走之前到底留了什么话给我……”
“孩子……孩子……”
斩荒昏昏沉沉睁开双眼,只见一道碧绿的星光蜿蜒成一条蛇的形状,发生威严的声音。
“你是何人……”
“吾儿在你怀里,你说吾为何人。”
斩荒瞪大双眼,“尊驾是腾蛇?”
“我只是腾蛇最后一缕精魂的残留,本来已经飘散了,是你玉佩上那点精血的触发唤醒了吾。”
那道星光悠悠向一个方向飘去。“走吧,带尔等走到冰窟浅处,之后是生是死,全看造化。”
斩荒快速起身,奋力抱起白滢,慢慢跟着走,走了一天一夜,力竭跪倒在一旁,跪下前还将怀里的人牢牢护住。
星光只略停留等了他一会,又继续向前飘,好像走过了千山万水的路程,终于看到了昙幽的萤光。
“到了。”
“谢……多谢蛇尊。”
“尔不愧为五色麒麟,有麒麟一族昔日荣耀之光。如果出去能把吾儿救醒,转告之,吾儿乃父母之傲,实不负血脉……”
说完,那缕星光便没了,腾蛇在世上最后一缕精魄的残留也逝去了。
一般的妖和仙,只能在古原冰窟待两到五日便再也无力走出去,他们却超过十日,而且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深处。
斩荒用尽最后的毅力,穿过重重狂风,他抱着白滢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古原冰窟门前,看着逆云等人冲过来接应,他再也受不住地闭上双眼,和白滢一起倒在地上,耳边全是天帝等人的呼唤声,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斩荒在榻边将白滢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她全身冰冷,毫无生气,一旁的天帝对着他说:“白滢元神已散,三界再没有她了……”
含泪仰天大笑,斩荒有一丝癫狂,他起身,用力地顶戳天帝的胸口:“满意了吗?你喝了了无草,你这儿不会疼,可是我疼!你我二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最后竟把白滢也搭进去了!”
天帝依然神色淡淡,看着白滢:“既然元神已散,这躯体也撑不住了,快消失了。”
说完只见一点点白色的萤光飘起,榻上的人越来越模糊,化烟而去。
“不——”
猛地从梦中惊醒,天帝果然在榻一侧。
“斩荒,你梦魇了。”
身上的寒伤早已被治好了大半,现在他最担心的是白滢,她到底是死是活,这句话他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
“她……呢?”
“莫慌,她冰封太久,全部修为都用在守护元神上,又喝了麒麟血,我用了八卦之术稳住了她仅剩的一丝元神,剩下的慢慢重塑回去,眼下虽然还没醒,但是性命无碍,身上的寒伤要慢慢治。”
一听到白滢无事,斩荒竟红了眼眶,面上全是大劫过后的庆幸,匆匆下榻要去看她。“逆云,过来给我更衣!”
天帝看着他疾步而去的身影,却有一丝愁眉。
他已探知了白滢体内的魔气,竟比百年之前有增无减,也不知道自己渡给她的那一股天地罡气还能压制多久。
等待了十日,白滢终于悠悠转醒。
耳边传来了一波又一波地撩水之声,她感觉自己正伏在一个肩膀之上,周身暖洋洋的,全身经脉开始流转流畅,元神有些残破,灵珠倒是无损。
不对劲,她应该与冰雪为伍,这里是什么地方?
忽地起身,与斩荒四目相对。
斩荒看她终于睁开了双眼,灿烂一笑,眼里全是星辰,湿润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你终于醒了。”
怎么可能……
就算心魔再怎么厉害,她也不可能再梦见他,如果真的是梦,这便是她陷入黑暗后唯一的、最好的梦境。
白滢呆怔地看着斩荒,舍不得眨一下眼,泪珠珊然而下。
双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斩荒眼里全是不忍。
“不要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闻言,白滢好像无法抑制自己,哭泣得梨花泪雨,可见她往日是受了多少不能明说的苦楚和冷寂。
斩荒心疼难耐,把她拥进怀里。“我现在才知道胤澜君居然是个爱哭的。”
心魔里的斩荒怎么会这般说话?
白滢一把退开,才发现自己和他皆是素衣散发,泡在暖泉里,惊愣地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干。
警惕地看看四周,双手拨了拨水,白滢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三界,又再看自己素衣全湿,什么都被瞧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阵恼羞,愤愤起身拿起一旁的衣袍覆在身上,疾步而去,留下斩荒一人在那笑得温柔。
原来她傻愣的神情,如此可爱。
逆云这段时间心情是最好的了,主上顺利把胤澜君带了回来,北荒政务也相当稳定,妖族人人笑颜常开。
为什么?
因为当年狠狠搜刮了一遍九重天啊!全军下上每只妖都拿了点好处,有的是蟠桃,有的是法器,有的是丹药,虽然都不是绝世之物,也够提升几百年修为了,要是抢到好的东西就够提升千年修为,全凭运气,而殉职者皆得到了非常好的安抚,自然是一片祥和之气。
最难得的是,主上现在每日都笑逐颜开,他真是一身都轻松了。
二小妖这几天时时刻刻都服侍在白滢身侧,分离了百年,满嘴说辞地告诉主上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她沉睡了百年,是斩荒把她从古原冰窟里带了出来。
九重天战役已定,妖族已脱离九重天,四帝也为当初的大错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斩荒此生要的公平早已实现,天命加身,正式封帝。那她对于他还有什么作用,需要冒死把她从冰窟里带出来。
而且她的修为全部用于守护元神了,现在比他弱了几乎一半,没个几百年还恢复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