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颤抖着手指指瓶盖内侧：……再来一瓶。
沧州城门口，老天吾眼今天意外地又在这里摆摊。
风过留痕默默地瞅着湘茫、恬澄求姻缘签，喃喃说：“我想小泪泪了。”
“我也是。”站在他身后的最毒女人心无聊地拄着剑。
“她为什么不上了？”
“不知道，也许是学习紧，初三了嘛。”
“白痴，十六岁以下进不来的，我看高三还差不多。”
“我下了。”漫步揉揉雪泥的头发。雪泥“嗯”了声，看他化作白光消失。
雪泥往城门口走去，心头蓦然涌上极强烈的不安，遂越走越快。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周天的气息似乎在缓缓改变。她能察觉到丝丝缕缕的杀气纠缠在空气里，黏稠如蛛丝。
气息感悟！
怎么回事？那不是祈泪的技能么？而且拥有这个技能的时候，她也不曾生出此般灵异的直觉。
雪泥皱紧眉，左顾右盼，隐隐竟能瞅见人流里穿插着一两个淡色的人影，灰暗如同幽灵。
隐形人。
不对，不对！流萤与祈泪都有看破隐身的特技，可她们眼中的隐形人并非灰色，也没有这种海市蜃楼般的虚幻感。
她微一踌躇，走向老天吾眼的卦摊。
老天吾眼把玩着卦牌，随意地问：“要算什么？”
雪泥从他身后的唯脸上收回目光，随手从竹筒里抽了根签递过去。
老天吾眼伸手接过，瞟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他把签翻转过来，两面皆光可鉴人——居然是一支空签。
“死签。”他忽然一扬手，竹签落到雪泥脚边，像极了监斩官的宣判。
话音刚落，四下里四个隐遁已久的刺客瞬间窜出，手里的短刃寒气逼人。
——能掌握好暗器投掷的刺客着实不多，大多数刺客习惯用短刃杀人。
雪泥能听到汗毛竖起的声音，宛如蝴蝶展翅。
她能闻到几个刺客身上的汗味。
她能看到老天吾眼脸上一闪即逝的恻隐。
她的感官猛然间敏锐了无数倍，然而四面逼近的短刃避无可避。
她打开玄武护体——
她不能死。
短刃无功而返，众人愣神间，雪泥感觉身体里蓄满了一种她极为熟悉的力量。
她轻巧地一点足，身形上拔，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头顶。在空中熟练地提气转向，落到旁边的屋顶上。
接着所有的一样突如其来地褪去，感官恢复了，轻功没有了，只剩刺客们脸上挂着的震惊——四人专业素质良好地戴着蒙面巾，表情是由他们震惊的眼神推测得来。
其实用玄武护体有点浪费了，从短刃的威力看，他们似乎只是想活捉她。
雪泥突然令人费解地从背包中掏出了一只醋瓶子，丢上侦测术。
瓶子已空。
镇江杳醋，厨神进阶道具之一，可使人暂时记起所有遗忘的技能。
山寨货果然牛叉，至于它是怎么主动发挥效用的，不得而知。雪泥拧下瓶盖，把瓶子随手一丢，逃命去也。
一个四五十级的猎手居然使出了绝顶轻功，底下一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外挂、BUG、GM等词在脑中火车般疾驰而过，不一而足。
老天吾眼机械地连通私聊：“还追不追？”
那头传来来日方长冷硬的答音：“追。”
老天吾眼无意和雪泥过不去，但这是阿三加入聚仙的交换条件之一。他切断私聊，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众人如梦初醒，根据断物司南指示的方向追去。
唯未动，眯眼盯着雪泥的背影，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想起了一个人。”
雪泥不敢下线，万一有人蹲点逮捕她，岂不是死得特冤。
她边跑边发出一封邮件：沧州城【84,61】，哥，记住这个坐标，带好铲子。
一起寄出的还有那只瓶盖和附带技能处于冷却时间的玄龟甲。
这有点类似于交代后事，但她害怕自己挂了之后，再也没有机会送出那份礼物。
——【84,61】正是暗之发带的埋藏地点，她原定送给漫步的生日礼物。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她还没当够弓箭手，没吃过老哥做的菜……她拼命追着远处的一支FB队，队里的人看上去都很眼熟……
“师傅！师傅！”雪泥疯狂地喊，声嘶力竭，不顾一切。
然而他没有听见。她和最毒隔了很远的距离，身后的追兵转瞬将至。
“师傅——！”她绝望而惊恐地喊。
风过留痕脚步一顿，回过头。
那个新人猎手正被四个刺客追杀。她的嗓音和身材与祈泪绝似，尽管容貌不同，他还是一眼认将了出来。
最毒诧异地侧目：“小蜜蜂，怎么——”
“小泪泪！”风过留痕脸上突然涌现十二万分的惊骇，想也不想，法杖疾挥，数十枚火球立马打了出去。
雪泥个头小，加上小蜜蜂有意避开，轻轻松松便躲过火球，跑进了四人的队伍中。
“徒弟？怎么回事？你咋换号了？”最毒一面把雪泥组进队伍，一面惊疑。
雪泥躲到他身后，惊魂未定：“有人要杀我——聚仙的人！”
恬澄还没反应过来，湘茫已经拉弓搭箭，瞄准了几个刺客。
“别！别！自己人！”领头的刺客一看系统提示，魂差点飞了：“疯子堂主，别用机关！千万别用！”
风过留痕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为什么追杀她？”
“她就是阿三提到的那个女的……疯子堂主，难道你也认识她？”
风过留痕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小泪泪，你什么时候开罪了阿三？”
雪泥忐忑地辨识他的眼神，心底一阵阵发冷——无论是否故意，她已经牵连到了他们。
这个认知令她感伤。她走到犹疑的蜜蜂跟前，故作镇定：“不就是挂两回吗？你不用这么纠结。”
最毒眼见她一步步往刺客那走去，郁愤地皱紧眉头，心里很是难受。
恬澄尚无法消化这一切，湘茫手中的弓箭在战栗。
风过留痕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小泪泪，你真以为我像你那个没头脑的师傅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吗？
上次不过是在FB里挂了次，你就再没上过线，这回相见居然换了号。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小泪泪，你不能死。
雪泥踏入刺客攻击范围的刹那，风过留痕狠狠丢出一只机关盒。盒子在她面前裂开，无数钢针朝前方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湘茫一连朝刺客的方向射出六只箭。
连疯子都愿意保你吗？可惜，你必须得死。
无声无息追踪而至的唯手中的飞镖义无反顾地扑向雪泥的脖颈，同时迅速后撤，与铺天盖地的钢针错过。
白光亮起的一瞬，他竟觉得此情此景依稀熟悉。
流萤，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第56章 水面
门派战中，唯一直以为“四门联军”一方不会输。
叛出暗影坛后，他的所有技能都被剥夺，除了化名和轻功。
故而他自以为完美地扮演者双面人：大号在联军一方，小号到暗影坛当卧底。甚至他以为自己初步取得了锥的信任，因为锥派他去接应流萤——当然他不清楚，锥当时十分特别非常尤其希望这个害他身价掉了八百金币的流萤出事。
很遗憾唯当时没有动手——事后，对于这一点的体会，唯比锥来得深刻得多。
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护送的这个女孩有能力害死自己。等他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眼睁睁瞧着锥的暗器朝自己射来。那一瞬，他感到无与伦比的耻辱。
——曾经，锥是不如他的，甚至被他打得仓皇逃命。然而，人们永远只会记得眼下胜利的一方。
他暂时没有能力报复锥，所有的愤恨与屈辱，便尽数转到了流萤身上。
雪泥陷入绝境时展现的“神通”以及相似的外貌，让他不得不联想起流萤。
唯打开私聊，等着收到守在复活点的手下的报告。可惜，一直没有。
又消失了么？他若有所思地关闭私聊，不要紧，只要你还玩这个游戏，总有一天，我能再找到你。
“那个是……小泪泪？”恬澄征求地望向湘茫，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沉默。
湘茫点点头，放下弓箭。
最毒茫然地盯着前方，风过留痕的表情伤感又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