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果然心狠手辣。
幸好她也不必在这儿熬太久。她唐理智脑子这么好，总归能找到一个不失体面的方法让公司炒掉她。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第一次被炒的机会来得如此顺利。
唐理智是典型的不说话就会死，哪怕能跟人唠一些没营养不过脑的玩意，她都觉得快乐。所以她的安静与矜持仅仅只撑到了中午。
“嘿，一起去食堂吧。”她扫了一圈，目光凝聚，立马挑中了另一个新入职的软柿子，哦不，应该礼貌地称之为美女子。
说实话，那女孩的地理位置让唐理智都感受到了一丝优越。两面靠墙，四周不见光，简直是整层楼的死角地带，唐理智严重怀疑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会有蟑螂的窝。
软软糯糯的青葱小姑娘意识到唐理智正在冲她说话，优雅起身，微笑着回应道：“好啊。”
仪态端正，笑不露齿，唐理智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头等舱的登机口。
不，恐怕连头等舱的空姐都很难在私下保持这般礼仪。
“你好！我叫赵世京。走字底的赵，世界的世，京城的京。”
如果说刚才的小姑娘在唐理智眼里只是颗粉扑扑的剥好的水蜜桃，那她的名字此刻就成了水蜜桃外头的金箔纸。
扑面而来的上层气息将唐理智烧得有些自惭形秽，仿佛还没说话就矮人一截，唐理智忽然后悔起来，为什么没有听妈妈的话，穿上最贵的连衣裙和最贵的高跟鞋呢。
唉，她在心里深呼一口气，现学现用，模仿起赵世京的姿态介绍自己：“唐理智。唐朝的唐，理智与情感的理智。”幸好她的名字不是小芳和阿娟，听起来还算有点21世纪的味道。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这是赵世京的第一份工作，她有些顾忌，听说午饭吃得太勤快会给人留下坏印象。
相比之下，唐理智的作风就有点老油条的意思。她一眼看出赵世京的担忧，大手一挥，豪放极了：“别担心，我上面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把唐理智骗得人仰马翻的人大家都能猜到是谁吧。
第3章 我就是你上面的人
也许是工位阴凉不见光，唐理智一走到太阳底下就觉得是从北极到了赤道，她接连嚷了几声“好热”后终于脱下了厚重的针织外套。
“你不热吗？”唐理智扭头看向赵世京，疑惑地挑了挑眉。
赵世京摇头，唐理智瞅了瞅她身上那件薄款羽绒马甲，心想这个朋友估计体质不好。唐理智为此感到可惜，又顺着马甲往上瞧了一眼，猝不及防地，她被赵世京吹弹可破的、白皙粉嫩的、熠熠生辉的小脸惊得不轻。
传说中的钻石肌啊。唐理智脱口而出：“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粉底？”
赵世京满脸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即回道：“我只涂了防晒霜啊。”说完，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怕自己不涂粉底的行为冒犯了职场礼仪。
果然，唐理智咬着牙恨恨地跺了跺脚。“人比人气死人！”说着，她伸手摸了摸粉底和遮瑕膏双重盖着的痘痘，心里头刚刚生出的丝丝阳光瞬间变成了遮天的乌云。
“食堂的菜怎么那么朴素。”唐理智抄了一勺芹菜肉丝，满满一整勺，里面的肉丝居然不超过两根，不仅如此，连油光都不见，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来之前，唐妈妈还说绣衣厂食堂的饭菜特别好吃，浓油赤酱有滋有味，甚至嘱咐她让她混个脸熟，以后好拿着保鲜盒带点菜回来。
现在想想，她妈妈实属道听途说。
“挺好的，现在流行健康餐呀。”赵世京同学的国度永远梦幻无边，食不果腹被其称之为养生。她笑嘻嘻地拿了一份炖蛋、一份白灼生菜，看起来十分满意。
而无肉不欢的唐理智只是丧气地摇了摇头。
新工作的第一顿饭草草了事，有气无力的唐理智还被赵世京拐去饭后消食。
“诶，你平常看电视剧吗？”
“嗯。”
“那你知道唐润也吗？”谈起偶像，唐理智那副耷拉着的眼睛都像是变大了，内双眼皮几乎快要看不见。
“嗯嗯！”赵世京用力点着脑袋，显然是同道中人。“唐润也”三个字一出，一直波澜不惊的她情绪突然上涨几百倍：“我看了他昨晚新播的那部剧，好帅！”
“是呀是呀！每个动作都想要截图！唉，就是剧情狗血了点。”资深粉丝唐理智恨铁不成钢，“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帅还有出息，怎么就在结婚前被人放了鸽子，哈哈哈，之前他妈妈还在三姑六婆面前炫过一遍了，结果新娘子忽然不要他了，太丢脸了，哈哈哈，什么黄金档沙雕故事，哈哈哈哈哈。”唐理智从来都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她一个“哈哈哈”一口红苹果，苹果脆生生的，被咬得咔嗤咔嗤响，饱满的汁水滋滋地往外冒。
赵世京原本不怎么喜欢吃苹果，但此刻忽然觉得口中的苹果还真是有点美味。
“你说接下来会怎么样？”唐理智歪着头，眼珠子咕溜溜地转动起来，“唔，千万别破镜重圆，玛丽苏甜宠就太没意思了。我觉得哦……他应该走颓废系，自暴自弃再自杀.....或者心理扭曲直接开始报复天下有情人？哎呀，好像太黑暗了，不过能看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也挺爽的。”
“说不定他因为逃婚而厌女，然后……”赵世京调皮地发出一个“你懂的”的讯号。唐理智眼睛一眯，直呼：“你坏哦~”
两人在林荫道上打打闹闹，午后的光笼着他们，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修剪的长长的枝丫偶尔戳出来，都被唐理智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她太兴奋，像脱缰的小野马，手舞足蹈地聊着偶像的一切，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某高危人物正在靠近、又在远离、且不知何时会再次靠近。
一边说闲话一边吃苹果，怎么没有被噎死。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唐余安的脸色毫不掩饰地阴沉下来，气氛之凝重，连一旁作陪的绣衣厂老人都忍不住捏把汗，生怕惹到了这位油盐不进的年轻股东。
大半年前，顺风顺水的唐余安遭受了人生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婚前被放鸽子。
他膈应了很久，但显然，像他这种信仰物质主义的男人不会因为强烈的感情而结婚。爱情没有多深刻，未婚妻也没有多迷人，可一家人的脸却是实实在在被丢光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妈妈五十五岁当奶奶的愿望也彻底落空了。
好在他身边的都是明眼人。
除了她，这个连路都走不直的女人。
“小唐董，饭菜比较家常，你不要介意哦。”绣衣厂的钱叔年过六旬，是唐余安妈妈的老工友，也是厂里的元老之一。不过绣衣厂在他手里如日落西山，这让他在气场冷冽且背后资金富裕的唐余安面前失去了不少话语权。
唐余安礼貌地摇头，扒了一口白饭：“没事的，钱叔，吃饱就行。”他不是不追求佳肴美味，纽约市中心上千一贯的手握寿司卷，Gordon Ramsay亲自烹饪的鹅肝牛肉，哪个不是他心头爱，可是工作餐和生活餐是两回事，工作餐只需要完成一件事――最快提供最基本的能量。
他只用了五分钟就解决完毕，搁下筷子，看了眼手机上刚收到的信息。
“钱叔，这段日子还是要辛苦你一下。职业经理人目前没挑到合适的人选。”
领导换届，这事对于在座所有人而言都是意料之中。老旧的改制单位，跟不上时代的生产线，哪里入得了精英们的眼，要不是母亲对厂子的感情太深，唐余安自己都不会踏进来半步。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人总归要穿衣服，行业基本面还在，讲不定有年轻新锐想进军服装业大展宏图。
钱叔松了一口气，客气地晃了晃头：“没事没事。”他是临退休的人，多一天清闲就是福分，可不想参与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
“待会儿我用一下办公室，就不用几位陪了。”
“那我让人准备点茶水。”
“不用，我坐一会就走。”他只是想要警告一下某个太过得意的亲戚。
按他妈妈的形容，他继父的小阿姨的女儿，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小阿姨，应该是个老实巴交、天天向上、见个雄性生物都会脸红的女孩子。诚然，那次见面的印象让他并不能相信母亲的话，但他以为她只是嗓门大、有点作，反正小姑娘的坏毛病嘛，他也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