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农)(80)

皇帝一行人实在是来得急吼吼的,长安城里还未准备充分去迎接他们,因此那一阵很是兵荒马乱。

两个月后,夏至到来时,那一阵兵荒马乱表面虽然安静了,但内里由‘买宅’引起的暗伤旧疤,却是留了下来,只等一日爆发反噬。

而夏至时的一道‘跑马圈地令’,更是加深了内里的暗伤旧疤……

在‘北京’城时,皇亲贵族都是有皇庄供养的,京畿周边的田地庄子更是都被皇族、外戚和高官们,给瓜分干净了,以供养平时的吃喝。

可因为搬家匆忙,没能在长安城周边置下田地庄子,‘北京 ’那边的田地庄子虽然还在,却不能及时供上来新鲜的瓜果菜蔬、鸡鸭猪羊等,这要怎么办呢?

去找皇帝哭穷啊!

升和帝被皇亲、外戚、百官和宦官们好一顿哭穷,于是理所当然的就下了一道‘圈地令’。

——履勘府内田亩,圈无主之地以养 。有较远不便之无主荒地,则以他府无主田地以养。

意思就是,实地勘测长安府内的田地,圈无主的土地供养皇亲、外戚和部分百官与宦官。圈到了长安府内距长安城较远不便的无主荒地者,就换到别的州府下的无主田地来供养。

听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可实际不对劲得很呢!

如今又不是战乱初定的开国时期,哪还会有因为田地主人去逃避战乱,而抛弃的‘无主之地’?是一亩一分地都没有的!

那么‘无主之地’从哪里来?自然是从有主之地来咯。

长安城周边、长安府府内,骑上马就跑出去,看上哪块地了,就用手一指:“那块无主之地圈起来归我了!”

指圈过后,原本的有主之地

,也是无主之地了。

而且,何谓‘较远不便之无主荒地’?不过就是长安府内,距长安城较远县乡的下等田地。那些指圈的人嫌弃距离远又贫瘠,于是就成了无主荒地,那么就要去指圈‘他府无主田地’来供养。

说简单一点,就是皇帝明确下令,让皇亲、外戚、百官和宦官们,去圈占长安府及周边府县的田地,马力之所及的地方,都是无主之地,看上了就指圈起来,然后就成了自家的了。

在‘跑马圈地令’传到太平县,又传到温宁村时,夏收刚刚结束。

狂士葛蕤再次哈哈狂笑起来,“哈哈哈!!实在是好笑啊!前脚才以‘条编’法压迫于贫困佃农和贫农,后脚靡费巨大迁都还不够,又以‘跑马圈地令’圈占了地主豪绅的土地,终于把贫户、富户都得罪了个干净!哈哈哈!!!”

在‘亩收八百斤’的麦子出世之后,他期待起了如今迁到长安的皇帝,能够一如既往的荒唐下去呢!

大昭已是无药可救,只是不知新王何时能起……

第57章

跑马圈地令, 受此令影响最大的是长安城所在长安府辖下几十县,以及长安府周边府下的富县。

温宁村所在太白县是凤翔府辖下的贫困下县, 那些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们, 是瞧不上眼的。

温宁村虽没受圈地令影响, 可随后而来的‘为贺皇帝圣人乔迁之喜、每户捐银一两‘, 就与他们切身相关了。

赋役之法革新才过去三年, 这第四个年头上, 皇帝就亲自增派赋役银之外的杂捐,视’条编法‘是为减少苛捐、杂税和杂派的初衷于不顾,也是有些好笑了。

每户一两银子的’贺迁银‘,对温宁村村民来说, 能够拿出来, 却也免不了会心疼一阵, 再埋怨几句:

“当初的’祭天银‘之后,这几年来在赋役银之外, 又有县衙增派的‘鸭饷、牛饷和禾虫饷’此三饷,每年都要多出将近一两银子!结果今年皇帝居然亲下皇令, 增派一两银子的‘贺迁银’,实在是……”

后面有些不妥的话, 终究是没说出来。但各人心中都跟有一句差不多意思的话:实在是苛政、暴.政!

若是只有府县官衙增派三饷也就罢了,还可说是下面官员贪腐, 皇帝还有可开脱之语。可如今皇帝已经亲自下令两次捐银了,实在是无处开脱……

‘贺迁银’的捐银令既然已经下来,温宁村村民们也只得心疼地多拿出一两银子来, 到时和赋役银一起交纳上去。

皇帝下令每户捐银一两作‘贺迁银’,对温宁村村民来说,只是心疼一下的事情,但对外面的佃农和贫民来说,那就是极为艰辛的事情了,除卖粮筹银外再无他法。

但一两‘贺迁银’,对许多已经遭赋役银压榨多年,家无余银的贫民和佃农来说,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升和十五年,‘贺迁银’捐银令一出,大昭南北大批佃农弃地弃家出逃。

一时间,避着城镇大道的荒郊野外,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逃农。

相比外面的水深火热,彷如世外桃源的温宁村,正沉浸在大丰收的余韵之中。

家家都忙于扩大存粮的地窖,把去姜家换了麦种之后的新收麦子,全都仔细存放到地窖里去。

前年或去年收上来的陈麦,都搬出来晒一晒,留下一些放在外面吃之后,其余的都继续放回地窖里去。

实在是陈得太久的陈麦,才挑到县城里面去卖。

温宁村村民有栽种香菇这门营生,即便因为赋役银增加了负担,每年又有增派的‘三饷’,今年更是有‘贺迁银’的捐银,也能游刃有余的负担起来,不必卖粮筹银。

如此一来,逃过荒的村民,是将粮食看得比银子还重的,除非是放了两年的陈麦才挑去县城卖,去年和今年收上来的麦子,都仔细存放着呢,是说什么都不会卖的!

来这个时空都已第五个年头了,姜秾还没有走出过温宁村,也没去过县城一趟。

杂交小麦已经出了阶段性成果,‘高产三代’和‘耐旱二代’,旱稻驯化也已进入正轨,一时无要事在做的姜秾,闲来无事,于是随夏五斤和周翠娘一起,去县城玩一趟。

一大清早,周翠娘和夏五斤分别挑着两筐凌晨现摘的平菇和香菇,姜秾就空着手走在两人中间——周翠娘和夏五斤都不会舍得让她挑担。

因为照顾着从未走过远路的姜秾,一路走走歇歇,用了比平常多一半的时间,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达县城。

太平县县城,黄泥砌石的城墙因为久未修缮,而朽坏得高低不一,所谓城墙的坚固雄伟之感,是一毫也无。

说起来也是有缘由的,在施行‘

条编法’交纳赋役银之前,一年两个月的正役役夫们,都被拉去修建西京皇宫了,每年的杂役也就修一修县衙和城内街道之类。

在后来,赋役都折银交纳,不出粮和人了,那就更不会花银钱去雇佣役夫,修缮城墙了,县太爷大约是想着:有那修缮城墙的闲钱,还不如鼓了本老爷的腰包呢!

有抵御外敌贼寇作用的城墙都没修,又没有无偿的杂役和正役役夫了,县城内街道自然也是不会修缮的。

姜秾他们进城后一路走来,地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不过因为自小麦灌浆完毕即入夏之后,天上就再未下过一滴雨,如今地上人走马过后,就会扬起尘土,倒没有泥泞不堪。

“就快到了,转过街角就是。”周翠娘道。

一转过街角,就看见街边的房檐墙根下,瘫坐着七八个乞丐。

姜秾转头与夏五斤道:“一路走来都没见着乞丐,怎么这里瘫坐着这么多呢?你那小山包还在收人吗?”

还没等夏五斤答话呢,周翠娘就抢道:“这些乞丐应该是新来不久的,大概是听说了消息,专门来这个街角等着五斤呢!”

夏五斤:“如姜婶所说,这些乞丐应该是最近十来天里,才逃到县城来的。沦落成乞丐的佃农,得了县里心地好的人家指点,专门在这里等我的。

那些愿意去那小山包垦荒自力更生的,我都一直在资助他们,像是建棚房,并分发给他们必须的农具。”

有爱民如子天性的姜秾,听了夏五斤这样说,知道那几个乞丐能有个去处,至少饿不死了,心里感到很高兴,温言夸赞道:

“五斤,你能将这件善事做了这么多年,实在难能可贵。”

得了秾妹的夸赞,又听她难得称他为‘五斤’,而不是‘你’和‘夏五斤’这样的称呼,夏五斤直觉心里仿佛有心花正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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