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伺候，但苏云九也只是换换水或者递些东西。可她向来只有等着别人给她换水的份儿，此时拿捏不住，两三次都倒得快了些，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池向晚的头发。
“怎么干这些小事都笨手笨脚的。”问霜忍不住抱怨。池向晚一句“算了”才刚出口，问霜便对苏云九道：“去把地擦干净。再做不好今晚没饭吃。”
苏云九出去拿了块抹布，回来时就听见问霜在说池向晚的不是，“您好歹是个公主，嫁的这位王爷也并非善茬，您怎么就不懂得给人一些脸色瞧瞧。再这样下去，谁都以为您好欺负。”
池向晚笑笑，“许是旧时被池思弦打压惯了，养成这么个性子，哪怕离了北溟皇宫也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问霜叹了口气，“她的确凡事都要压您一头。若不是她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您哪会嫁过来受这些委屈……她倒好，来了西渊留下个烂摊子，回去照样同她的魏公子快活。”
“我嫁过来倒也不一定是错。”池向晚的声音仍柔柔的，听着却叫人有些发冷，“谁知道我会不会是将来的西渊皇后呢。”
“倒也是。嫁过来的是您，往后西渊要出了什么事也自然是帮这豫亲王，到时候他就好操控了。南沧那边与西渊素来不对付，嫁了个公主过来也同白送似的，根本顾不上太子的死活。”
问霜说着瞥向门边，对“刚好”进门的苏云九催道：“动作快些，一会儿王妃若是因地滑摔着了，当心你那条贱命。”
于是太子妃默不作声替这位王妃擦起了地。
还没擦多久，池向晚便说这水热得她头昏，要起来歇会儿。苏云九正欣赏着被自己擦得锃亮的地面，却见上面映出的人影猛地一晃，随即传来一声闷响。
“青荷，青荷——”
还不等苏云九抬头，问霜就将她一把拽了起来，“叫你呢，愣着干什么？王妃昏倒了！”
“这总不能怪我吧？”苏云九脱口而出。
“你……”问霜气得涨红了脸，“没说怪你，你去请大夫啊！”
“啊，对对对。”苏云九忙把手擦干净，“我这就去。”
“没脑子的东西！”问霜的骂声紧跟过来。
苏云九出了院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刚说完那些话就遭了报应，看样子我真是天选的。”
方才来给宫女们看病的大夫拟了药方就回去了。府中所有人都在为沈落荻的到来忙里忙外，没人顾得上她，她便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了。
到街上随便抓了个人问路，得知医馆就在前方不远处，苏云九道了谢，正要往前走，却见几步开外的糖葫芦摊子边上有个很是眼熟的身影。
那双桃花眼与她对上时，里边带了些寒意。
苏云九顿时僵住了，倒退一步，又想起来自己此时易了容，便硬着头皮走过去。经过他面前时，她莫名颤了颤，却不敢再看他。
身后有脚步声紧随而至，苏云九正要跑，后领子就被揪住了，“躲什么？”
苏云九只得转头，捏着嗓子道：“婢女青荷，见过太子殿下。”
“……”沈孤水嘴角抽了抽，“青荷？”
“对呀。”苏云九认真道，“原先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算是看着您长大呢，您不记得了？”
第57章
沈孤水：“……”
苏云九继续装傻，“太子殿下若没什么要吩咐的，我就先走了。”
“你是非要让我把你这张‘脸’撕下来才肯罢休？”沈孤水冷冷问。
苏云九讪笑，“太子殿下有话好说……”
“还叫太子殿下？”
苏云九讨好地拉住他的袖子，“夫君，清寒哥哥，心肝宝贝儿。”
沈孤水仍板着脸，“跟我走。”
“不行。”苏云九还惦记着遭了“报应”的池向晚，“我得去请大夫，不然我们弟妹的小命就不保了。”
沈孤水架不住苏云九软磨硬泡，只得答应先陪她去医馆。“池向晚做什么了，这么娇气？”
“她跟她陪嫁丫鬟都管不住自己的嘴，沐浴的时候在那儿说些什么要当西渊皇后之类的话，忽然就昏过去了。”苏云九这时候提起来还想笑。
沈孤水一副了然模样，“你把她打昏的？”
“她自己昏的！”苏云九扬起手就给了沈孤水的胳膊一掌，“你也不看看我现在是谁，我哪来的胆子打她。”
沈孤水牵起她的手，低头瞧了一眼，见它有些发红，上边还磨出了个小水泡。苏云九心虚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紧拽着，“去找大夫用药。”
“小伤，不碍事。都差点没命几次了，这算得了什么。”苏云九以为这么说能让沈孤水轻易放过。
谁知他皱眉，“你原本想折腾谁不行，怎么就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做，偏要过来当个宫女？”
苏云九迟迟未答，在医馆前使劲挣脱沈孤水，自己进去同大夫说了，出来以后才拉着他往僻静小巷走。
直到四下无人了，她才道：“我就是为了能更好地做这太子妃。”
“那也用不着你……”
“用得着。”她看着沈孤水，眼神中的认真和坚定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这种时候，你身边信得过又方便伪装的，除了我还有别人？”
见沈孤水沉默着，苏云九又说：“沈落荻在洮城的王府有多气派，你我早有耳闻，如今他又能在澜城这样的地方有这么大的排场，这究竟凭的什么，你总不会没想过。”
“多半是盗贪。”沈孤水轻声道，“父皇对他还算纵容，年纪大了以后更是不多管，什么地方出了疏漏也难说。”
“所以，你要是让苍月营的人出马，他们至多只能在屋顶上听几句。就算混得进来，也难靠近沈落荻身边。若探到了什么证据的所在，难道要让他们拿刀把锁头砍了？”
苏云九句句在理，沈孤水不知从哪开始反驳，“那好，我在这里陪你。”
“你出来这一趟，想不被许泓风发现都难吧？”苏云九说。
“我已经交代过沈重霄了。他要照我说的做，皓月城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那也不行。”苏云九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没那么好说话，“皓月城是出不了什么乱子，但要是他猜到你来了这里，再猜到是因为我，我要做的事还怎么瞒得住。”
“沈苏蓁。”沈孤水的声音又冷了下去。
“你就信我一次。”苏云九耐心哄着，“就这次了，这件事再没更好的机会。等我回去你怎么收拾我都行，以后我也绝不胡闹。”
沈孤水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叹口气，“我想把你打昏了扛回去。”
苏云九丝毫不惧，“那我能这辈子不理你。”
她这般软硬兼施，沈孤水奈何不了，只能勉强答应，“我会留些人在这里暗中保护你。你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能逞强，平日里要给我传话就去前面那家客栈找他们，有几个人是你见过的。客栈也是我们的老据点，不会有人泄密。”
苏云九连连点头，头上的珠钗都被她晃得叮当作响。沈孤水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先回去吧，一会儿大夫到了你还没到，也惹人怀疑。”
“说的是。”苏云九说着转身就要走。
沈孤水又将她一把拽住，“真就这么走了？”
“又怎么？”苏云九莫名其妙，“叫我走的也是你，这么问我的也是你……”
沈孤水静静和她对视片刻，她恍然大悟，上前去抱了抱他，又拍拍他的背，“行了，别别扭了。”
“这敷衍的功夫倒真是不减。”沈孤水学着她之前说的话逗她，“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只有你。”苏云九真诚道，“……才会让我这般敷衍。”
“……”
目送着苏云九脚底抹油地溜了，沈孤水才往回走。身边不知何时跟了个不起眼的人，“殿……公子，咱们是回去还是？”
“我怎么放心回去。”沈孤水淡淡应着，“再说重霄知道该怎么做，那边暂且不用管。这几日我先四处走访，看看沈落荻究竟在澜城做些什么。你们暗中守着那座‘豫亲王府’，别让太子妃出什么事。”
随从得了令，先行一步安排去了。
苏云九回到府中，那些人好不容易忙完一轮，又因池向晚的病而焦头烂额，没人注意到她回来得迟了。
她偷偷摸回院中，听见有人说池向晚是因为刚从北溟过来，成了亲还没歇几日又来了澜城，劳累过度时碰上水温过热，一下没顶住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