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酥枣酥杏仁酥，凉糕米糕水晶糕，乳饼蜜饼梅花饼，吃在口甜在心……”离苏云九几步远的一个老头儿敞着嗓门吆喝。
苏云九吓了一跳，朝他看去，他便笑呵呵的，“姑娘看样子是心有不快，可要试试我这糕点？吃了保你笑口常开，事事顺意。”
“要真如此，这天底下可就没您做不了的事了。”苏云九虽是这么说，却仍走了过去。
老头儿已拿起了油纸，“要点什么？”
苏云九粗粗扫了一眼那些码得整齐的糕点，“桂花糕栗子糕各来两个，蜜饼三个。”
“好嘞。”老头儿将苏云九说的那些包好。
苏云九转头又瞧见旁边用荷叶盛着的凉糕，“那个也给我来两个。”
老头儿嘴上也不闲着，“我这些点心分量足，一般姑娘家吃不了这样多，这凉糕是给你家夫君带的吧？”
“啊……是。”前不久宫宴上皇后曾提起沈孤水爱吃凉糕，苏云九不知怎的竟记下了。想想忽觉这样承认有些失了面子，便又道：“是我吃得多，谁管他呢。”
老头儿把东西捆好递到苏云九手上，笑了，“你这副模样，除去拌了嘴负气出走也没旁的了。回去啊，拿这凉糕好好同他讲道理，没什么过不去的。”
“您呐，”苏云九将钱拍到老头儿手中，“便好好卖点心吧，可别想不开去算命，没哪件事说得准的。”
老头儿笑着摇头，冲苏云九挥挥手，“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去吧，好吃再来。”
苏云九提着那包点心走了，细麻绳在指间来回晃荡着。
出来逛了一个多时辰，当空的太阳已落到了城墙后头，家家户户也都飘出饭菜香。她摸了摸肚子，加快脚步往穆亲王府走去。
来到街头的石楼，一句“那瑢亲王的心思都扑在讨好陛下上了，哪会想到这些”就传入苏云九耳朵里。她脚步一顿，闪身躲进门洞，凝神细听外头的动静。
“秦岩，你寻来的这些人，当真信得过？”——是沈落荻的声音。
“您放一百个心。她们是被属下训好了才安插到璟苑里的，就为了等这一日。”被唤作秦岩的男子很是有把握。
“父皇那边如何？”
“打七日前就安排人在他每日必服的药里添了人参和鹿茸，那是吊足了精神。到时候，您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说话声渐渐淡去，苏云九这才轻手轻脚地从门洞里出来，正瞧见沈落荻和秦岩往那些秦楼楚馆的方向去。
“从璟苑往宫里送姑娘这件事……他倒不失时机地掺进来了。”苏云九摇摇头，仍晃着那袋子点心走。
离王府近了，便见府门大敞着，又听一道粗嗓门在训话：“王爷说了，天黑前要办不成这事，我们便不必在苍月营呆着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怎么就不必在苍月营呆着了？”苏云九跨过门槛，惊奇地看着在前院里站着的近百名卫兵，“你们王爷要你们干什么去？”
领头的那人揖礼道：“王爷要我们去找您呢，说您出去了也不同他打声招呼，还不让人跟着，怕您出事。”说着他便转头招呼他的弟兄们，“既然王妃回来了，咱们便都散了吧。”
苏云九看着这些人散去，还有些愣怔，“他竟会这样担心我？别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你吃错什么东西了？”沈孤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苏云九吓得抖了抖，手里的点心险些摔了，“我怎么了？”
“跟被点着了的炮仗一样冲出去就没影儿了，我还没问你怎么了呢。”说话间，沈孤水已站到了苏云九面前，低着头瞧她。
苏云九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你倒是张口就来。我哪有……”
“沅芷都看着呢，本是跟了你出去的，但你跑得太快，她没跟上，不得已才来找我。”沈孤水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见苏云九不说话，他便又问：“是因为许慕瑶？”
“她？”苏云九冷哼一声，“她还不配。”
“刚为她闯进书房的事动了气就跑出去了，要说不是她……”沈孤水略加思索，“总不能是我招你了？”
苏云九说不出她当时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道：“是我招我自己。”
沈孤水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她捏紧了手里的细麻绳，他却忽然笑了，笑罢又叹口气，“不愿说便不说，回来就好。等你等得我都饿了，快进去吧。”
听到“饿”，苏云九才想起她还提着东西，咬咬牙红着脸递上去了，“给。”
沈孤水常和沈重霄去找那老头儿买点心吃，自是认得，“你特意给我买的凉糕？”——他还特意咬重了“特意”二字。
“随手买的。”苏云九也将“随手”说得大声。
沈孤水又被她逗笑了，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随手的我也收下了，快去吃饭。”说罢推着她往里走。
苏云九不时转头看沈孤水，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府前站岗的卫兵正要把门关上，就听有人慌慌张张喊，“王爷，王爷，宫里出事了——”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疾步奔来，跪地时膝盖还向前滑了几寸，“王爷，瑢亲王自璟苑挑的舞姬入了太乾宫，可……可她们竟是刺客！”
“刺客？”沈孤水蹙眉，“父皇如何了？”
“御前侍卫救驾及时，陛下无恙。但刺客没抓住，陛下便命人去押瑢亲王到太乾宫审问。皇后娘娘怕陛下气急伤身，又是这样大的事，才叫小的来请您……”
“我去一趟。”沈孤水匆匆把那包点心塞回苏云九怀里。
“等等。”苏云九拽住沈孤水的袖子，“我陪你去。”
“宫里乱成这样，你去做什么？”沈孤水尚有耐心，“你先进去，一顿饭的工夫我就回来了。”
“但此事并非——”
第17章
“听话。”
虽是哄人的话，但沈孤水这语气已明摆着不许苏云九再多说。
见她仍有些不甘，倒也撇撇嘴不闹了，沈孤水才安慰似的抬手抚过她脑后的头发，便匆匆跟着小太监走了。
苏云九在原处叹口气，“要能听我把话说完，除掉沈落荻不就在今夜了么。谁不知道沈宁睿比他好对付……”
说着说着自己又想通了。此类争斗，苏风末是见得多且又愿意跟她提的那一个，她也从中悟出不少，“罢了，这把柄既已留下了，也不愁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在风口这儿站着呢，别回头受了凉。”沅芷拿了件薄衫过来给苏云九披上，“东西让我拿着吧。王爷呢？”
“他……”苏云九眼珠子一转，“他看热闹去了。”
“您两口子倒是轮着见不着人。”沅芷调侃着，“对了，您方才说什么时机？”
“我说我想吃鸡，怪饿的。”苏云九仍睁眼说瞎话。
“正好厨房炖了山参土鸡汤，奴婢去叫他们热一热，给您送到房里去……”
这厢，沈孤水才跨过太乾宫的门槛，就听见正殿中传来东西被砸碎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是他父皇的怒吼，“逆子！”
殿前的侍卫见了沈孤水，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穆亲王，您快请吧。陛下正在气头上呢，见了您兴许会好些。”
沈孤水驻足，“都有谁在里头？”
“皇后娘娘在劝着，宫里说得上话的娘娘们也都来了。至于王爷们，除了瑢亲王在跪着以外，还有个豫亲王在……”
沈孤水点点头，踏入殿中，便见沈宁睿跪在沈夕秋面前，身子不住地打颤。而沈宁睿膝旁那碎成了好几段的物件儿，是先帝爷留下的玉如意。
沈孤水在沈宁睿身后行礼，“父皇、母后万安，各宫娘娘安。”
见了沈孤水，沈夕秋的火往下压了压，“你怎么来了？”
“儿臣听闻父皇的太乾宫来了刺客，心系父皇安危，便来瞧瞧。”沈孤水道。
“你倒是有心。”沈夕秋冷笑，“只怕有的人是巴不得孤遇上什么不测，他也方便算计这个皇位。”
沈宁睿连连磕头，“父皇，儿臣冤枉啊……”
“父皇言重了。”沈孤水虽是这般安慰，却又垂眼瞥向沈宁睿，“太乾宫闹了刺客，大哥这又是怎么？”
提到这个，沈夕秋又来了气，“你叫他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