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道李青麒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放她一个到处闲逛呢,现在想来她是决计不肯回来的了。
之前在超市时,他就有过温泉之行要出事的念头,本来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芝麻粒大小的问题上摔个大跟头,平日多虎的一个人,现在摔得连脚指头也抬不起来了。
不知为何,他在关于李青麒的任何问题上都有种特别的脆弱感,有着超乎平常的敏感,有时候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反而不知道要怎么相处。
直到她走了,消失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七个小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三年,足足有三年的时光是日夜形影不离着李青麒的了。
现在没有了倒特别焦虑与不安。
他突然间有了一种身边没有这个人,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干的觉悟。
这个人就像空气和水一样存在于你的世界中,如果眨眼之间空气和水都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结局只有逐渐干渴死亡。
“青麒……”
时间如海绵中的水,一点一滴的溜走。
李一欢躺在床上,被褥都未掀开,和着衣服要死不活的僵硬表情。
指针指到了一点半上。
刚给保卫科打过电话,说监控视频当中没有看到一个身高一米七十五的女性。
李一欢放下电话,不——是砸下电话,一言不发地等了一个半小时。
他后悔了,明知道这段时间李青麒的情绪变化莫名其妙,忽上忽下,根本就不该跟她置气。
“咔嚓——”一声,门外的安全锁被打开了,一身湿漉漉的李青麒趿拉着小白球鞋回来了。
他心间瞬间涌上一丝欣喜,然后随之而来的竟然是遏制不住的愤怒。
嘴角的微笑扬了不到两秒便放了下去。
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开口吵架。
当两个人都顾忌对方的心情,但是又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同时又不想选择离开对方,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李青麒径直走向衣柜,换下身上的游泳衣,将胸罩内的水在洗手池内拧了拧,然后同脱下的三角裤一同丢在了床边的贵妃椅上。
李一欢抱着手机坐在床头,手里无意识的翻动着浏览器页面,可眼睛还黏在那条刚被换下的内裤上。
他全程安静地‘观看’李青麒任性的脱衣姿势,然后她光着脚走进卫生间,数分钟后听到了花洒的声音。
酒店内橙黄的灯管让一切显得有些活色生香,他黑色的尼龙齐边长裤正与白色的被单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极了一副国内顶级大师的撞色系艺术照片。
手机里数名穿越者的照片逐渐清晰,那是拜托张朝讯从最内部的资料里搞来的。
可显然正在浏览它的主人已经开始心猿意马。
早上温泉吵架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所以尽管望着李青麒光‘裸着身子,身上连水珠也不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卫生间的一刹那,他简直青筋暴凸。
可是嘴巴上依旧选择不言不语。
他默默拿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一组艳照,作为自己的私藏。
然后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不然他深怕自己有一天会被彻底气死。
而另一边的李青麒也很是无语,她从来沐浴不需要自己打水——现在是自己开水龙头兼顾调节水温,也不需要自己擦干身体和穿衣服,以至于洗澡之前从来没有先拿好换洗衣服和毛巾的概念。
尽管当她意识到她需要这两样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但仍不妨碍动手实践能力很强的她光着身子出来找衣服。
当然了,身上的水是有自己擦过的,可是那二十多年从未拿过毛巾的手擦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
所以当她大摇大摆在房间走来走去找衣服的时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李一欢早就气地差点背过气去了。
她不疾不徐地往自己身上套上衣服,然后走到阳台上去。
李一欢看到半天才晓得她在干啥,居然在——吹头发。
她那长达一米多的性感长发不吹吹是不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彻底干掉的,没想到她还有些日常的自知之明。
她当然还不会使用卫生间的吹风机,也比较害怕吹风机那巨大的声音,所以她选择了用最自然的方式。
风干。
在李青麒上床睡觉之前,他们两个人一直一语不发。
但是心里的疙瘩和怒火却是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消除。
无言的情绪往往比掷地有声地吵架更震慑人心。
第二天,窗外依旧下着小雨,整个温泉山庄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当中。
依旧没有人说话,持续冷战,这弄得李一欢头大如斗。
不说话就不能哄,不能哄就代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永远没完,可砸吧砸吧嘴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晾在厕所通风口的游泳衣已经干了,那是昨晚她自己晒的。
她似乎要有意证明没了李一欢的周到照顾她也能活。
可殊不知在李一欢看来昔日成熟大气的美艳女皇,现在成了赌气撒娇的**包。
不知是觉得可爱还是可怜。
冷战当中,李一欢也没闲着,被昔日室友叫出去打了一天的桥牌。
“对A!”
“要不起。”
“哈哈哈哈哈……”
……
一直折腾到夕阳西下,李一欢临近傍晚才回到房间。
其余的室友仍在打牌,但李一欢惦念着房间里那只高傲地死了都不肯哼一声的臭孔雀。
本来打牌就心不在焉的他,索性提早回了房。
就这,还挨了王俊杰一顿’怕老婆‘的讥讽。
李一欢又赏了他一个白眼,自顾自地回到房间。
可是李青麒又不见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房间内的东西依旧整齐摆放,床单也被铺地整整齐齐。
如果李一欢记得没错,他起床的时候那个小懒猫还在睡觉。
阳台的门也是被打开着的,外面放置了一张单人布艺沙发,很显然李青麒在这坐过。
他瞬间扮起了福尔摩斯,在全然检查了一遍酒店房间内的设施和行李之后,确定李青麒只是出门散步了,然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记得出门时的那句约定,“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要你好好活着。”
她满口答应,“好。”
吵架的第二晚,也就是倒计时回程的前一天,他才猛然意识到这次出门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网上流传着一句网红语,如果想要看一个人能不能和自己走一辈子,就先要和她|他出一趟远门。
这不代表李一欢觉得他不能和她走一辈子,而是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对于李青麒有多不舒适。
从前他们可以行军打仗,跋涉几千公里,可到了这个交通四通八达的地方竟然寸步难行。
这充分在爱情当中说明了时间距离都不是问题,精神沟通才是。
夜色降临的时候,李青麒照例是趿拉着鞋子,淋着雨回来了——她从没有自己打伞的习惯。
说实话,连着出门游荡两天,虽然淋着雨可是心尖上都是舒坦的,她其实顶讨厌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比如李一欢那个室友的女朋友,就曾拉着她一起煮烧烤酱料,还试图和她聊八卦家常。
虽然她不擅长这些,可为了给李一欢面子,她也就纡尊降贵地陪她们做了。
并不是说她们有多不好,而是,仅仅是因为李青麒不喜欢。
那种不喜欢的程度到了每只毛孔都都漏着排斥的反应。
她郁闷,她焦虑,她的心想被放在油锅里熬着,可她不能和任何人讲,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是帝王的骄傲,而实际上她简直想死的心都有。
洗完澡,她已经是精疲力尽,将自己蜷缩在床头一角,拉上被子给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连一丝新鲜空气都被阻绝开来。
霍然间,被子被扯开一个光明角。
李青麒拧着眉头,慢吞吞地将自己螃蟹盖似的身子翻开,入眼的是一杯水。
温的,略带微微烫手的热度。
正好用来驱寒。
李青麒颤颤巍巍地扬起身子,就这他端着杯子的手,呷了一口。
喉咙间顿时暖暖的。
“不是不管要我管么。”这是李一欢两天来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