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爱卿说说看。”李青麒手里把玩着狼毫笔,面无神情,语气也平淡似水。
“今年殿试第一名者的卷子文采斐然,语出惊人,是臣难得一见的好文章,此人笔迹隽秀,落笔如有神,只可惜,是一名男子。”
李青麒手里的动作一顿,挑眉道:“是谁放他进来参加殿试的?本朝没有男子参试的先例。”
董则信恭敬道:“回大人,是暮云公主特例准许的。”
“啊~又是那丫头,你去替朕问问李慕歌,她究竟想做什么。”李青麒不耐烦地用食指轻轻敲动着桌面,朱唇微启:“这件事容后再议,还有事启奏么。”
“敢问陛下,犀山骊园行宫是否可以加快时日竣工?”昭大人启奏。
“自然加快时日竣工了,这是朕临朝以来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做好。不可让母皇有微词才是。这件事全权交于昭大人着手了。”李青麒垂眸,扫了一眼昭清河,淡淡地道。
旋即,李青麒慢条斯理地起身,抖了抖凤袍上的褶子,舒展着歪了歪僵硬的脖子:“都是些小事,朕今日乏了,若还有事明日再奏,退朝。”
随着一声令下,在嬷嬷的公鸭嗓中,李青麒隐退到了帷幕后。
半个时辰后,李青麒从床榻上醒来,眯了一会子回笼觉,总算神志清醒了。
见赵一欢在一旁跪着,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一欢头也未抬,只是道:“不是皇上叫奴才进殿内伺候的么,管事的就把奴才安排到这儿来了。”
李青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即墨也算有心了。”
风刮过膝盖,冷得人一哆嗦。李青麒抽了抽被子披在身上,原来门外开始下起了暴雨。
霹雳啪啦,刚冒点儿小水珠,晃眼的功夫便成了倾盆暴雨。
“你替朕点些檀香解解乏。”李青麒对半跪在一旁的赵一欢吩咐道。
赵一欢找来檀香,幽幽点燃,白烟袅袅,顿时间隔绝了殿外的水汽,室里一片蒙蒙崇光,丝丝香气浓于雾。
“赵一欢这名字不好听,朕替你改个罢,叫寻欢,如何?”李青麒凝视着赵一欢,突然开口。
赵一欢连连摇头:“陛下莫不是又拿奴才开涮了。”虽然赵不是他的本姓,可寻欢这名儿听起来未免风尘气也太重了些。
宫殿内烛火幽幽如豆,李青麒斜躺在塌上,领口开阖大半,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不喜欢?”李青麒挑眉道,如果声音看得见摸得着,那它一定薄如蝉翼。
与这小皇帝攀谈这么久,赵一欢也渐渐摸清楚她的脾气,李青麒只是面冷,倒真不是随意处罚人的昏君。
有句话说得好,远则生怨,近则不逊,说的就是赵一欢这种人。
“不喜欢,奴才还是觉得一欢好听,这是我妈……我娘给我取的,她和我爹一夜风流然后有了我,这名儿就是这么来的,有纪念价值。”赵一欢差点儿带了现代人说话的语气,好在他及时脑子转了个弯儿。
“也罢。”李青麒狭长的凤眼微阖,“就依你罢,过来给朕揉揉肩,朕总觉得最近背上老是刺痛。”
随即舒展开身子,让李一欢靠近。
赵一欢可没干过这种活,他以前可就是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他犹疑地试探道:“那……捏得不好,可不怪罪?”
李青麒淡淡地瞥了一眼,眸子里带着奇异的光芒,半晌才道:“不怪罪。”
这才敢上前过去,赵一欢又碰到李青麒的身体,记得上一次还是他俩上床的时候。
李青麒的骨架挺大,身子也没有赵一欢想得那么柔软,肩胛上全是骨头,赵一欢不由得感叹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瘦呢。
“花奴死了,你替了他,伺候朕的起居罢。”淡淡地命令声不带一丝温度。
若不是这偌大的宫殿里现如今只有赵一欢和这小皇帝,赵一欢都差点以为她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皇上不打算追查花奴的死因了吗?”赵一欢转移话题道。
“朕想通了,不查了。”李青麒自嘲式一笑,眼神游移不定,“查下去只会牵连更多。”
“皇上既然爱他,就这么让他含冤而死?”赵一欢有些愤恨,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
李青麒忽然动了动身子,半个身体从塌上撑起来,眸子里略带愠怒,但又很快恢复了招牌式平静:“谁说朕爱他,你胆子可真大,妄议天子喜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暮云公主的封号出处:
阳关曲·中秋月
暮云收尽溢清寒。
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第15章 莫仲黎
“奴才不敢,只是有些人未免从此猖狂了。” 赵一欢垂眸,装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李青麒嗤笑道: “你可知,他死了,朕却不能为他吊唁,查出凶手又有什么用,这后宫的每一个人都和前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朕怎么查?”
赵一欢叹了口气,默默捏肩捶腿,不再做声。
当日傍晚,李青麒按例去了董贵侍那里,来仪殿热闹非凡,鸾凤殿冷冷清清。
“最是无情帝王家。”赵一欢百无赖聊,冷嘲一句。
方才还说花奴死了几天几夜没合眼,一溜烟就去宠幸男人了,李青麒啊李青麒,你可真是两面三刀,够虚伪,够带感!
赵一欢溜达溜达着就晃到了冷宫。
前些时日百花盛宴皇上大赦天下,也给宫里破败的地方修缮了一番,这其中也包括冷宫。
钱不文见到赵一欢很是惊讶,下巴都快合不拢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被皇上打了?”
“我去你的,没个正经,小爷给你们带酒来了。”赵一欢抖抖手上的男儿红,欢喜雀跃。
梦里数盏灯火,皇城依旧繁华。
笑看花前月下,叹才子几多风流,不免有,落人笑话。
无意伤春悲秋,问情字惹来烦忧,怎禁得,一壶浊酒。
张少爷探出脑袋,喜出望外:“你小子还真够义气,知道还记得我们哈!”
“那是,都是兄弟。”
一堆人围上来,问这问那。
脸上堆砌着笑容,把赵一欢裹了个严实,询问着皇上到底长什么模样。
又听说皇上宠幸过赵一欢,钦慕之情溢于言表。
赵一欢喝多了就开始胡言乱语:“对了,张少爷,我们一直叫你少爷、少爷,都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你给大家说说呗。”
张少爷用袖子抹抹嘴,微醺道:“贱名不足挂齿,张大头是也。”
赵一欢将他肩膀一拍,打了个嗝,缓缓道:“果然是贱名,你还叫张少爷吧。”
“哈哈哈哈……”众人俱是哄堂大笑。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有一天将军找来中郎将说:副官,我现在需要一个兵在夜里保卫我的安全,你去给我找个人来。那副官就问了,说将军您要什么样的呀。”
众人巴着眼听赵一欢讲故事。
“首先身材要好,眼睛要大,晚上精力要充沛,动作要敏捷,话要少,懂得保密,如果是异域来的就更好了。”
众人喝着酒,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然后,中郎将就抱着一只波斯猫送到了上尉的面前。哈哈哈……”赵一欢自己先给笑趴了。
这故事是他们原来寝室里上下铺的兄弟给他讲的,他一直记到现在。
钱不文弱弱地问:“什么是波斯猫啊?”
张少爷敲他的头:“波斯猫都不知道,波斯来的猫呗。”
“是啊,波斯来的猫啊,你个笨蛋。”赵一欢笑得人仰马翻。
“是谁在聚众喧哗?”一道清亮地女声从冷宫外传来。
赵一欢虽然喝得糊里糊涂,但还是有三分理智,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将冷宫的木门打开。
霎时间,月光流泻下来。
赵一欢的醉意瞬间清醒,瞪大眼睛道:“诗语!”
那个被叫做诗语的女人微微蹙眉。
“你也到这里来了?!”赵一欢耸了耸她的肩膀。
却没想到被那女人一只手推开,不悦道:“我是大内一品带刀侍卫莫仲黎,你认错人了。”
赵一欢被推了一个趔趄,满眼不可置信:“你真的和诗语一模一样,我爱的诗语,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莫仲黎朝里弄看了一眼,见众人均醉醺醺的,凝眸道:“你这是秽乱宫闱,按例要处死,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