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丰明显没想到宋昱发现，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因讲述化学而亮起的眼神又仿佛因为想到了什么而黯淡下去。
“你发现了啊……”
就着宋昱的胳膊，陈睿丰把头埋到他的颈间，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撒娇，但难掩声音中的低沉道：“我好累啊宋昱。”
自从认识陈睿丰以来，他一直是自信骄傲的样子，脸上永远带着明媚的光芒，好像生活中没有能绊住他的槛。
但此时此刻，他却这样挫败地依偎在宋昱身边，像个斗败的狮子，宋昱扭过头看着陈睿丰强颜欢笑的样子，正色问道：“你怎么了？”
陈睿丰没有说话。
宋昱心中却是有个模糊的答案：“是因为大学里的专业？”
陈睿丰嘴角牵强地扯了一下算是默认，随即喃喃道：“我原本就知道自己不喜欢贸易，可没想到每天被迫面对不喜欢的东西这么痛苦，刚刚开学两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去查了化学系的课表。”
“课表上每一节课的名字都很吸引我，每一门课的简介都让我好奇其中的内容，所以那周的周四下午，我逃了经济学的课，踏入了化学系的教室，那天有很多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化学系学生都在看手机或是打瞌睡，我倒反而成了几个为数不多认真听课的学生之一。”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化学教室的课堂，可我却觉得我好像本就该坐在那里，是我自己选错了。”
陈睿丰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他看着宋昱：“我转专业好不好？过去这一学期我觉得好累，只要你支持我，我……”
“好。”没等陈睿丰说完，宋昱便点头，眼中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心照不宣地微笑。
“我会支持你，就像你支持我一样。”宋昱握住陈睿丰的手，“剩下的这半年，我们一起努力。”
当找到一个目标和方向后，整个人的能量就会被重新唤醒，陈睿丰下了决心后立刻付诸了行动，拟定了计划开始看书，俨然有着宋昱这个复读生的架势。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宋昱问他父母知不知道。
陈睿丰却大手一挥表示先斩后奏，自己的专业他们反对也无效，变成了从前那样有些自信又有些自大的样子。
开学后，两人惜别，纷纷在各自的训练场上为最终“作战”准备着，宋昱有了陈睿丰时刻的点拨后再也没有在推断题中失过大分，就这样时光飞逝而过，又迎来了一年高考。
宋昱第二次站在高考考场外，身边是尽力掩饰担忧神色的父母，他们怀着热切的期待为宋昱鼓劲，却也担心这个固执的孩子会再次失误。
宋昱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陈睿丰。
他要复习，也要上课，没有时间离开学校，况且因为前几年有大学生替考事件，每年高考的时候，他们这些高校的大学生们都会被控制在学校里，宋昱短暂地扫了两眼人群，目光回落到妈妈身上。
“我进考场了，你别担心，我会加油的。”
☆、第 30 章
第一天是语文和数学，宋昱感觉良好，去年的时候理科数学简单，因此拉不开差距，今年的理科数学倒是一个标准的高考卷，难度层层递进，很是称宋昱的心。
第二天是化学和英语，早上宋昱在考场外抱着化学书，反复加深自己脑中的知识网络，平复心情。
不过却是多此一举了。
当宋昱完成试卷的时候，考试时间还剩下整整半小时，他愣愣地盯着考卷，又反复地翻了翻，心中疑惑：这真的是高考卷吗？
也太简单了吧。
平时的模考，他堪堪能在时间内完成试卷，利用残存的时间检查几道多选题，而这一次，他竟然多出了半个小时。
当交卷的铃声响起后，听到考场内所有考生都诧异的样子，宋昱才安下心来，以为只是这一年的化学简单而已，让他撞上了好运。
不过等他出考场之后，他才知道，所有选择化学的考生可不止撞好运这么简单，因为这一年的物理难度爆表，甚至有好几个平时成绩优异的学生都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一开始宋昱只是以为夸张，直到他上网看到这件事在上海高考论坛激起千层浪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次两个理科科目的难度差别竟然这么大。
不过宋昱还是先安下心来先复习最后一门英语。
下午考英语的时候，阴沉了两天的天气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当宋昱一身轻松地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挤在家长群之中对着他笑的陈睿丰。
虽隔着细雨，宋昱却觉得阳光都出来了。
在高考之后是自主招生。
2015年的高考进行了第一个微小的变动，那就是不再有考前的推优，统一在高考后进行自招，成绩出来后达到分数线的学生才有资格到对应的大学里进行面试和笔试，综合评分后排名录取，因此即便结束了高考，宋昱还是不能松懈，依旧在家中做题。
对此陈睿丰的评价是“折磨”，不过他忙着准备转专业考试，也同样备受折磨。
高考分数出来的那一天，陈睿丰正好回校考试，晚上查分的时候，陈睿丰只能远程询问宋昱情况，话筒中传来的声音干涩，比宋昱本人还要紧张。
“多少多少？”刚过查分的时间，陈睿丰就迫不及待。
宋昱握着电话，手心不断冒着细汗，几下轻击之后，是他冬日暖阳的声音：“我肯定过线了。”
宋昱的分数很高。
虽然物理和化学的难度差导致两门科目上下调整了不少分数，可还是难抵宋昱的高分，按照宋昱的分数，或许不参加自招也能只凭着分数考入医学院最热门的八年临床。
不过宋昱还是参加了。
自招中有笔试和面试，此外高考成绩还占有一定的比例，面试中宋昱凭着高中时期的竞赛和沉稳的气场夺得高分，笔试成绩也不差，他甫一出面试的大楼，内心就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陈睿丰也刚刚结束转专业的面试，见宋昱出来迎了上去。
“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应该没问题。你呢？”
陈睿丰两手抱胸，失望道：“一点挑战都没有，化学系的老师说历年来只有化学系转专业到其他院系的，少有像我这样从商学院转去化学的，就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还没我上周告诉我妈转专业这件事的时候费的心思大。”
“你父母同意了？”
“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啊……”陈睿丰得意道，“我都已经考了，他们这么宠我，不会不同意的，只是时间问题。”
陈睿丰走着走着，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然后神神秘秘地拉着宋昱的手往回走：“我们庆祝一下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走出校园，一路穿行，来到了J大附近的一处广场。
如今是暑假，平时这里因为有两个大学的学生在总是人山人海，放了假才终于显出特属于郊区的荒凉。
陈睿丰带着宋昱走了一条并不引人注目的小路，拨开几丛灌木之后一路沿着石梯向上，千回百转得见一个小阁楼。
“这里是……？”
“这里是平时外租出去给一些女生们拍照的地方，白天开门，晚上就会被锁起来，听说里面很漂亮，但现在看不到，整间屋子只有这里的阳台是对外敞开的，所以店主不在的时候会有一些人在晚上上来。”
陈睿丰拍了拍阁楼上的椅子示意宋昱，两人并肩坐下，看着远处的路灯和夜市，陈睿丰突然道了句：“你觉得这里看出去的景色像不像我们高中的钟楼？”
“是，很像。”相似的高度，相似的灯光。
“但也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知晓彼此的心意。
陈睿丰和宋昱看着彼此，两人的脸一半陷入黑暗，一半被路边的灯光照亮，陈睿丰又突然想起了高一的那个暑假，他生日，宋昱来到他家，他们看比赛的时候喝了混酒，宋昱不胜酒力靠在他的身上。
触觉好像是有记忆的，陈睿丰总以为自己对那天的事情迷迷糊糊记得不太清楚，可他却感觉好像有一个醉酒的宋昱正在他的颈边呼吸，对着他的耳朵喃喃说着话。
说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喜欢……”
陈睿丰瞳孔突然缩小，他想问宋昱，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昱的脸已经慢慢靠近，眼神变得深沉又危险，耳边是宋昱沙哑的嗓音：“自从学农那一天之后，我就没有吻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