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天前。
一只麻雀落在窗外的枯枝上，啁啾几声，全然没有吸引到窗内人的注意力，于是爪子轻轻一弹，悄然从枝头飞走了。
窗内几个人各自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从角落里传来一句低声咒骂。
蔡徐坤微微抬起眼皮，“小鬼，上班摸鱼打游戏可是要扣奖金的。”
没有人回答。一旁的范丞丞大手一伸暴力拽掉了小鬼的耳机，小鬼刚想骂街，被范丞丞扭着下巴转向了蔡徐坤的方向，正对上蔡徐坤似笑非笑的一张脸，骂人的话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小鬼屈服于金钱的淫威，反应飞快，“这礼拜卫生我包了，大哥求别扣钱！”
蔡徐坤正要点头，便看到Justin端着一个外卖盒子，用肩膀顶开了门，“香喷喷的炸鸡来喽~”
王子异从屏幕前抬起头来，“还不到上午十点就叫外卖啊？”
“吃个炸鸡还挑啥时间？”小鬼最先蹿过去，“咋的？还得查黄历啊？”
除了王子异岿然不动之外，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盒炸鸡瓜分完毕，林彦俊和尤长靖才姗姗来迟。
“你俩是警犬啊？闻着味儿就来了。”Justin举着鸡翅打了个招呼。
“咦你们两个不是去警校讲课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欸？”陈立农用没有沾上油的手背推了推眼镜。
“本来是有提问环节的嘛。但是学生们全部跑来问我，某个人被冷落掉所以不高兴了吧。”尤长靖小心翼翼瞥了林彦俊一眼。
朱正廷搂住尤长靖的肩，“傻子，一定是提问的学弟太帅了，某个人才不高兴呢！”
尤长靖眼巴巴盯着朱正廷手里几乎只剩骨头的鸡翅，可怜兮兮地咽下口水。林彦俊环顾一周，见只有范丞丞手里还攥着一个完整的鸡腿，一步迈到范丞丞面前，“你知道哪种常见动物的尸体气味和人类最像吗？”
范丞丞的鸡腿在距离嘴巴三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林彦俊计划得逞一半，唇角一勾幽幽开口，“是鸡。人的尸体足足有30种气味分子，而鸡的尸体气味和人类最相似，共享其中的18种气味分子。”
“所以才要赶紧把鸡腿吃了啊，简直刻不容缓！如果放到腐败了就和尸体一个味道了呢！啧啧啧真可怕。”范丞丞看穿林彦俊的居心，一边学着尤长靖的语气搪塞，一边忙着把手里的鸡腿吃干抹净。
蔡徐坤噗嗤一笑，“这孩子耳濡目染半年多了，你那一套已经吓唬不住他了。”
小鬼举着鸡骨头指着两位法医，“以后咱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拿胶布贴上他们俩的嘴，等咱吃完了再把胶布给他们揭下来。”
“You can have a try. ”林彦俊含笑点头，同时展露一个“你敢try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Justin擦干净手，懒懒打了个哈欠，“一月都过了一大半了，连个像样的大案子都没有。这都快春节了，按理说，年底的时候一般都不太平啊。”
朱正廷跳起来用油光漉漉的手去捂Justin的嘴，“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也不怕被鸡骨头噎着！”
Justin还未来得及反驳，便听得一阵电话铃声大作。八双眼睛齐齐瞪着Justin。
蔡徐坤拎起电话听筒，嗯了几声又放下，“中区湖畔公园，一个，女的。子异留下看家。”
朱正廷拉着Justin一声哀嚎，“叫你乌鸦嘴！这案子的庆功宴就预定你请客了。”
（三）
湖畔公园位于市中心的钢筋水泥森林之中，一百多亩的盎然绿意是城市的巨肺，负责吸入并消化整座城市上空的污浊。在寸土寸金的N市中区，这座公园的存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喧嚣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周遭是蚁窟一般的摩天大楼，那里面终日奔忙的白蚁如果想在密不透风的生活里获得一点喘息，就会躲到这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警戒线拉在公园深处，这里远离公园的主景点人工湖，是一块人迹罕至的草地。周遭的乔木大多凋零，半人高的常青灌木丛仍是郁郁葱葱。韩沐伯站在草地的边际，手臂交叉在胸前，正皱着眉头沉思。
“又见面啦，老韩。”尤长靖见韩沐伯一动不动，举起手来打招呼。
韩沐伯转过身，耷拉着眉眼无精打采，“我本来以为腊月可以太平点儿，能让我今年回家过个安生年的。”
尤长靖摊开手，“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你立的flag吗？果然flag是不可以随便立的噢。”
韩沐伯无心说笑，转向正在穿鞋套的陈立农，“尸体在草地上，不是理想的脚印载体，初步勘察没发现可疑的脚印。不过尸表倒是有点意思。”
“好的，我去看看。”陈立农带好手套，抱起自己的相机。
“这里每天早上九点半有固定的广场舞活动，就是来跳广场舞的大妈发现了尸体报的警。”韩沐伯抬手给朱正廷指了个方向，朱正廷看了看那群叽叽喳喳的大妈，揪走了颇受长辈喜爱的Justin陪自己一起。
蔡徐坤抬头望着半空中交叠成网的枯枝和远处林立的高楼，招手叫来小鬼，“带上丞丞，去问问公园附近的监控情况。”
蔡徐坤和两位法医刚穿戴好手套鞋套，便看到陈立农挥舞着手臂示意。韩沐伯一扬下巴，“去吧，祝你们早日破案，我过年不加班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一排灌木丛后，一个妙龄少女仰卧在草地上，毛呢大衣敞开着，针织连衣裙盖在大腿中部，纤细的脖颈上缠绕着一段蓝色胶皮电线，一侧打着结。蕾丝内裤和黑色丝袜被褪下，整整齐齐叠好摆放在尸体旁。略显诡异的是，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直发被捋到一边，在耳下的位置齐齐剪断，被剪下的断发也整齐地摆在头的一侧。
陈立农向两位法医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这边照片已经拍完了，你们可以工作了。”
林彦俊蹲下身子，轻轻活动尸体的四肢，“全身出现尸僵，尸斑指压稍有褪色，死亡时间在七到八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凌晨的两三点钟。眼睑有明显出血点，口唇青紫，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显。凶器应该就是颈部的电线了。”
“这是什么呀？”尤长靖也蹲下来，指着尸体微蜷的右手。
两根微卷的棕色短发静静躺在死者的手心。
“这不是死者的头发。”蔡徐坤瞥了一眼被剪断的黑长直，也来了兴致，“会不会是受害人在挣扎的时候揪下了凶手的头发？”
陈立农俯身用镊子夹起短发，在放大镜下观察片刻便喜形于色，“有毛囊。”
蔡徐坤长出了一口气，“有DNA就好办了，将来有了嫌疑人，基本上就是铁证了。”
“我有种预感，这个案子跟头发脱不了干系。”林彦俊站起身子，阴沉着脸，“可能凶手在杀手界的绰号就是Tony。”
“喂林彦俊你在谋杀现场可以不要再讲烂梗了嘛！”
（四）
夕阳西下，暖金色的日光里，朱正廷一边在白板上贴照片一边做例行介绍，“死者名叫苏蓉，25岁，单身，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苏蓉的包就发现在距尸体不远的灌木丛里，手机没有失窃，现金和银行卡都在钱包里。”
“尸体上有一条白金手链，也没有被拿走。”林彦俊开口补充。
“从这个现场来看，不谋财，只图色？”蔡徐坤看着林彦俊，“有性侵迹象吗？”
“有。”林彦俊翻开笔记本，“死因是勒颈所致的机械性窒息。根据尸温推算，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会阴部有损伤，精斑预实验呈阴性，但从提取的阴道擦拭物里检验出了避孕套外侧的油脂成分。”
尤长靖解释道，“也就是说，发生了生前性侵，但并没有留下精液DNA。”
“现场也没有发现被遗弃的避孕套，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陈立农微微皱眉，“是个很小心的凶手。”
“比较奇怪的是，尸表没有约束伤，也没有抵抗伤，这在生前性侵中很少见。也许苏蓉在那时候处于晕厥的状态。”林彦俊顿了一下，“另外，尸体右臂上有一处针眼。”
“你怀疑她吸毒？”王子异挑起眉毛。
“不像。她的皮肤状态很好，不像是吸毒人员。”林彦俊摇摇头，“不过这个结论还不必着急。我们已经提取了死者的心血、胃组织和部分肝脏，送去毒物化验部门检验了，或许明天可以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