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他将白九密诏入宫,白九便请辞回乡,且双手将兵符送上。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国之安定之初,正是急需人才之时,爱卿怎可激流直退,损国之将才,伤天下民心。
他接了兵符,却没有准了他归乡,并对此事秘藏不宣。
他看到陈王在想办法收服白九,他也知道白九拒绝了,他甚至知道白九确实是在陈王逼宫时救了他,也知道白九的无辜。
因为人人找寻的兵符,一直在他的手上呢。
可是他还是将白九送进了天牢。
因为他怕啊,一个外敌惊恐的老侯爷,一个德高望重的白九。这就像两把随时要掉落的刀,悬在他的头顶,刺在他的心上。这两个人不死,他眼睛都闭不上的。
“皇上,您该喝药了。”大太监小钟子递上一碗药。
凌皇看了一眼这黑涩中透红的药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袖子一甩,药碗应声落地。
小钟子惊慌跪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大殿内其他人也惶恐跪地,瞬间针落可闻,了无人声,大家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头死死的趴在地上,害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一年前皇上就开始有一种怪病,这种怪病需要每隔一月用药一次,并与一名处子合欢,事后吐血一口,方可保证接下来一个月的康健。此病极为蹊跷,幸亏皇后娘娘找来一位神医研究出如此方法,皇上才能慢慢好转。
可是真的是在好转吗?凌皇感觉的到,他的身子在一天天的被掏空,可是他离不开这药,若是中断一次,他便痛痒噬心,如同万蚁撕咬,痛不欲生。
沉默片刻,凌皇松开拳头,冷冷的吩咐道:“再上一碗药,准备好官女子吧。”
落霞宫,皇后听说皇上又大发雷霆摔了药碗,毫不在意的划开双手,滴了小碗血进药罐,咕嘟咕嘟声音规律响起,药泡中血腥味也渐渐散开。
“端去祁阳殿吧。”女子漠然的说。
身边宫女急忙要给她包扎伤口,她无所谓的挥挥手道:“无妨,反正一个月以后还是要割开的。”
惊梅还是拿来了药,落着泪跪地磕头:“娘娘,就算是为了皇上的龙体,您也要保护好您的凤体啊。您每个月给皇上送药,割血,送女人,您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痛不痛。”
女子冷凄的“呵”了一声,一道泪水自眼角划下,她摇头道:“无妨。”
无妨的,痛一点,也就清醒一点。
未过子时,祁阳殿秘密传出噩耗:皇帝在行事时突然晕倒,急传皇后娘娘前往。
皇后从床上起来,任由侍女梳妆,望着妆匣最后一层的小锁,她黯然的眼底闪烁一下,最终化为平静。
“皇上,您醒醒啊,皇上。”
凌皇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了一个清雅的省心一直在唤他,他努力睁眼:“子伩,你怎么来了。”
他睁眼,便看到眼前的女人泪眼婆娑,紧握着他的手一直在唤他:“三郎,您醒醒,看看子伩啊,子伩好怕啊。”
凌皇努力抬手,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哭。”
他就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巧笑倩兮的小姑娘,被猫咪吓到以后蹲在墙角,看到他以后,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不停的说“好怕,好怕。”娇柔的少女,轻易的抓住了他的心。
皇后看到他醒来,终于破涕为笑,却突然恢复优雅端庄的国母姿态:“皇上无事便好,臣妾即刻唤太医,再为皇上诊断一番。”
不听三郎,只闻臣妾。
终究是物是人非了,曾经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如今也被同化成了一具行尸木偶,变得千篇一律的谨言慎行。
凌皇摆手道:“无需了,我的身体我有数。你下去吧。”
皇后犹豫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小钟子道:“皇上,明明您还是在意皇后娘娘的,为何总要拒人千里之外呢。”
凌皇叹了一口气,最终道:“派人去办了那事吧。”
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太子软弱无能,陈王虎视眈眈,闻候和白九功高盖主,他怎么放得下这纷乱天下。这些人,都必须死在他前面,必须。
话落,凌皇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意识也渐渐再次模糊,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活泼的少女趴在上头问他:“嘿,小侍卫,你知道祁阳殿在哪里不。”
“你是谁,怎得如此无礼,趴在墙头作甚。”
“我是皇上未来的皇后,想偷偷看他一眼。”
“放肆,你怎知你就是皇后。”
“好看的面皮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一挑一。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子伩。我……”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最终无力的落下。
第15章 娇娇
凌皇病重,不省人事,当晚,宋王行刺闻候当场被抓,人赃并获。宋陈两兄弟接连入狱,盛宠十年的玉贵妃变得疯疯癫癫,一时之间朝纲大乱。
故太子殿下开始监国处理政务,提拔新贵齐岸青。
齐岸青十三岁岁跟随大师外出云游,如今已十四年。他文采见识斐然,处理朝政针砭利弊,一针见血,朝中上下无不夸赞,称他不愧是丞相的小儿子。
白月浅此时正在发愁,被行刺了一回的听雪阁变成了满是弓箭的马蜂窝,到处都是箭雨留下的痕迹。
她忍不住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光明正大还嚣张的刺杀,带了这么多人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还能有计划的排兵布阵下剑雨,真是活久见。”
更活久见的是,听雪阁能突然冒出来一堆黑衣大汉,几十个人爆锤了对方几百个人。
太刺激了!!
见月领着见香走到白月浅跟前,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夫人,公子说昨夜您受了惊吓,又脏了衣裙,今日另我们为您制作几件新的。”
白月浅:“……”
听雪阁的人一个个心都这么大的吗。昨夜被刺杀不说,还被射成了马蜂窝,今日就欢天喜地的开始做新衣服了?
看到见香又要上来量尺寸,白月浅道:“前几天才量的尺寸,今日不必再量了吧。”
见香摇头道:“夫人不可,这衣服做工精细,必须要精准尺寸,便是错一丝一毫也不可的。况且人的体形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做一次衣服便要再量一次。”
量完白月浅发现见香说的是对的。
她,胖,了。
是的,从小吃不胖的她竟然每天在闻铮的阴阳怪气下,还胖了。简直不可理喻啊。
“别做衣服了,我要开始控制体形了。”
见香闻言道:“夫人不必惊慌,奴婢觉得夫人如今甚是体态优美,不必节食,还可再重几分也无妨。”
白月浅悲痛道:“不可能的,我只是最近懒倦了,运动的太少,我还会瘦回去的。”
在侯府天天好吃懒做,不长肉才怪。一定是这样的。白月浅心想。
见香看着白月浅鼓成包子的脸颊,但笑不语。默默把尺寸又记松几分。
照她看,依公子养兔子的经验来看,夫人一时半会儿是瘦不回去的。
闻铮听完宫里的动静,第一句话先问的是:“白九那老东西没被糟蹋了吧。”
寒夜自豪的拍拍胸口道:“属下将白将军保护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两波暗杀都被我解决掉了,一直到后来宫里来人,将白将军释放,我还一路跟着,看到白将军进了将军府才回来。”
“一根头发丝都没少?”闻铮重复道。
寒夜突然又开始挠头回忆:“白将军……白将军他挠头的时候似乎掉了一根头发。”说完他又连忙道:“不过那是白头发,没掉黑头发,不打紧的……吧……”
犹豫了片刻又道:“白将军最近总是生白发,还脱发,我也无能为力啊。我总不能把他自己掉的头发再安回去吧。”
寒昼都快忍不住笑了,闻铮才放过寒夜。
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数数自己有多少根头发吧,数清楚了再来见我。”
寒夜退下,寒昼开始禀示:“公子,不出所料,凌皇元气已尽,朝堂之上都在拥立太子登基。齐岸青突然崛起,有接任宰相之势。”
闻铮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翻身又接着躺下了:“好戏我已经给他们开场了,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唱吧。”
想上位的上位,想报仇的报仇,一个就一个太子,三个皇子。俩最跳腾的进了监狱,剩下的戏就要看剩下的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