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碍眼的牙印还能叫旁人多敬我几分?我是不信的。
“太子妃,该用早膳了,殿下已经在偏殿等着了。”时恩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这会儿也已经不早了,吃了早膳去送五哥他们正好合适,我只好不再理会那个牙印,跟着时恩去偏殿。
李承鄞坐在餐桌前,坐得笔直,我还没走近,他便瞧见我了,直直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我想到脖子上那个遮也遮不住的牙印,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不但不移开视线,还咧嘴笑了一下,那个样子真叫人讨厌。
我刚坐下来,他便道:“听永娘说,你喜欢这加了梅花清露和梅子汁的牛乳,我便叫人温了一碗,你趁热喝了吧。”说罢,他便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牛乳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碗牛乳,愣了稍许,才拿起汤匙舀了一匙,喝起来暖暖的,清香可口,一点也不腻,我一连喝了好几匙,一下子就将那碗牛乳喝完了。
我将碗搁到一边,才发现李承鄞正笑着看着我。我以为是我脸上有脏东西,赶紧抓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脸。可我擦完脸,他笑得更厉害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忍不住问。
“没有。”他摇头,好一会儿才敛了笑意,又将一碗银耳羹推到我面前,说,“永宁说你喜欢银耳羹,东宫的御厨手艺也不错,你尝尝看。”
我想,我在他眼里大概就只会吃。我原本准备有骨气地推开那碗银耳羹的,但见它晶莹剔透,看着就很好吃,就抓起汤匙尝了一口,尝过之后,发现确实好吃,便将其吃了个精光,哪里还管什么骨气不骨气的。
好在李承鄞没再给我端什么其他的好吃的了,不然我肯定撑得走不动路。
用完早膳,阿渡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外面了,她换了丹蚩的服饰,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英气。她在丹蚩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装扮的,后来来了中原,依着中原皇宫的规矩,才穿的中原服饰。她虽不太喜欢说话,但这几个月她一直都陪着我,即便她不爱穿中原的衣服,不喜欢中原的规矩,也从没提过要离开。
其实,我早就劝过她,让她回丹蚩,毕竟那里才是她的家,而她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在丹蚩,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都嫁人生子了,我总不能耽搁了她的人生大事。但她总说要等册立大典过了再走,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月。她一开始听不懂中原话,现在都可以用中原话跟人正常交流了……
她平时总喜欢将她的金错刀带在身上,被永娘念叨了无数遍都不肯收起来,这会儿,她一见我出来,便将那把金错刀递给我,说:“公主,这次一别,可能以后都见不上了,阿渡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送,这把金错刀,还请公主收着,就当留一个纪念。”
我收了她的金错刀,却不知道该送什么来回礼,最后只送了一坛酒和一对珠钗。那坛酒是我跟着米罗学酿的,才在土里埋了一个月,而那对珠钗是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瞎做的,上头的珠子都大小不一,而且串得一点也不整齐,若是戴在头上,估计动一下就会掉……我虽然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但都不是我自己做的,只有这两样稍微特别一点。
阿渡收了我的酒和珠钗,李承鄞赏她的金银钱财,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
我们从宫里出发,前往鸿胪寺,而后一路送五哥他们出城。送行的仪仗还挺大的,一路上还有很多人前来看热闹,顺义门朝西,是皇城的西门,这会儿五哥他们已经出了顺义门,他们在城墙下,我们在在城墙上,我不停地朝他们挥着手,他们则动着嘴巴在说着什么,不过,今日的风大,“呼呼”作响,饶是表哥的嗓门大,我依旧没听清他们再说什么。
我看到阿渡红了眼睛,我也跟着红了眼睛。他们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我站在城墙上面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们越走越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连黑点都看不见了。
我突然觉得我的眼睛有些疼,疼得想要哭,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如何,我伸手揉了揉,越揉越觉得疼,眼泪哗啦啦地流。
“你别哭呀。”李承鄞手忙脚乱地抬手给我擦眼泪。
“我才没有哭,是风太大了。”我哽咽着说,眼泪却越流越凶。
他没有做声了,只是解下他身上的斗篷,将我裹紧,我的脑袋被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吹不到。
在城墙上站了许久,我的眼泪终于不流了,只是眼睛依旧有点疼。我想起什么来,抬头去看李承鄞,他也正看着我,见我抬头,才移开了视线。
他把斗篷给了我,身上的银灰常服被寒风吹得衣角飞舞,我下意识地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冰一样,我捂了很久都没捂暖。
我赶紧将罩着我脑袋的斗篷解下,给他披上,斗篷上雪白的绒毛围了他的脖子一圈,看着总算暖和一点了,也顺眼一点了。
“我们回去吧。”我说。他们都已经走远了,我就算在这里站一天,也见不到他们。
大概因为在城墙上吹风吹得太久了,我们一坐上马车便开始打喷嚏,两个人都染了风寒。
第93章 九十三
这风寒来势汹汹,我回到东宫,喝了热茶,泡了热水浴,都没有感觉好一点,先是嗓子疼,后来就开始流鼻涕,可难受了。
而李承鄞,他还没回到东宫就被皇帝叫了去,连杯热茶都没来得及喝。
他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都到午膳时间了。
由于染了风寒,我的胃口不太好,加上早上吃得多,也不是很饿,还是等等他吧。
我百无聊赖地等了半个多时辰,等得都有些犯困了,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外头又开始下雪了,也不知道五哥他们这会儿走到哪儿了,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御寒的衣服够不够……还有李承鄞,他要是去皇帝那里没有热茶可以喝,风寒会不会加重呀……
“太子妃,殿下回来了。”永娘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
我刚站起身来,就看到李承鄞进来了,他后头还跟着一个老太医,正是我不久前才让永娘打发走的那一个。
要是太医给我把了脉,肯定要开要药方,而治风寒的药实在太难喝了,我就是不想吃药才将人打发走的,没想到李承鄞竟然又将人给请回来了。我想到要喝那又苦又臭的药,嘴里就一股苦味,眉头也皱了起来,立即往椅子上一扑,又将脑袋趴着朝向里边,假装睡着了。
我才刚刚趴下,李承鄞便拽着我的衣角将我拽了起来,不容置喙地道:“王太医,太子妃今日吹了风,染了风寒,有劳你给她瞧一瞧,看看有无不妥。”
“是,殿下。”王太医恭敬地应声道,又对我说,“还请太子妃伸手。”
我虽不想伸,但又不能当着太医的面让李承鄞没面子,只好把手伸了出来。
王太医取了一块手帕搁在我的腕上,便隔着那帕子给我诊脉。
隔了一会儿,他将帕子拿下来,对李承鄞道:“回殿下,太子妃的风寒并不严重,老臣开几副药,太子妃按着方子吃,两日便能痊愈。”
“有劳王太医了。”李承鄞说,“时恩,备纸笔。”
我才发现时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旁,他得了令,立即备了纸笔,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王太医拱了拱手,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药方。药方开好后,李承鄞让时恩送王太医出去,接着便将药方递给永娘,说:“永娘,你找个人按着方子把药熬好。”
“是,殿下。”永娘接过药方,转身才走几步,李承鄞又道,“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永娘顿住了脚步,回头道。
李承鄞说:“你亲自熬,不要假他人之手。”
“是,婢子明白。”永娘应了一声,很快退下去了。
这会儿未时已经过半,饶是我早膳用得多,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姑且暂时将那难喝的药忘在脑后,问李承鄞:“你用午膳了吗?”
李承鄞道:“未曾。”
“我也还没用。一起吃吧。”我说,“我命人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回来呢。”
李承鄞看着我,怔了稍许,才道:“以后午膳不用等我。”
我被他看得神色有些不自然,将头扭到一边,嘀咕道:“不等就不等,要不是怕永娘一直念叨个不停,我才不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