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么一叫,立即回了神,想都没想就叫了一声,叫完之后才记起永娘之前交代我的,要先拜三拜,再改口。
我于是又朝着顾淑妃的墓碑拜了三拜,这会儿想叫“娘”,却一时叫不出口了,顿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个字说出来。
李承鄞静静地在一旁烧着纸钱,没有做声,我便也拿起一沓纸钱,一张一张地烧着,对着那墓碑,小声嘀咕:“娘,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照顾好李承鄞,也会哄他开心,让他不再孤单。”
我将声音压得很小很小,说罢又拜了三拜,才继续烧纸。
因为路途远,回宫还要要半日,而这会儿已经是未时了,所以,我们只待了两刻钟便启程离开了。
一上马车,李承鄞便问我:“刚刚你在墓前说什么了?”
我不想告诉他,就将脸扭到一遍,他却不死心,又问了几遍,我只好道:“也没说什么,就说你总欺负我,还总说我笨,太让人讨厌了。”
“是吗?”他凑近了些,对我咧嘴笑,“我怎么记得你说的是要哄我开心,一辈子对我好?”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说得那么小声了。
他嘴角一直扬着,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跟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我还是喜欢他开开心心的样子,因为他要是不开心,我也会跟着难过郁闷。
回到宫里,天已经黑了,一下车便是扑面而来的寒气,我冷得直跺脚,进了殿才暖和起来。
晚膳是在李承鄞的殿里用的,用完膳他有些正事要处理,去了书房。我便回了我的承恩殿,我的东西永娘都替我整理好了,不用我操心。
我一进殿,便命人备水沐浴,想早点躺下休息。
但这会儿,永娘却带着一个高挑的女子进来了,逆着光,我一时之间也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待她走近,我才瞧清楚,原来是绪娘。
皇后还在的时候,用强硬的态度将绪娘塞进了东宫,不知不觉都过了两旬了,我都快将这件事忘记了。
绪娘一上前便在我面前跪下:“奴婢绪娘参见太子妃。”
我其实挺烦皇宫里的规矩的,没事总是跪来跪去。
绪娘跪在那里,我让她起身她也不起,而是道:“奴婢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子妃成全。”
她看上去似乎很惶恐,连头都没抬。
莫非我看上去很凶吗?
而且,她为什么会来求我,而不是去求李承鄞呢,我昨天才进的东宫,对于这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实在不懂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绪娘还没说出口,外头便报,李承鄞来了。
李承鄞一进来,绪娘便依着规矩,对他行礼。
李承鄞先是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绪娘,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绪娘说,有事求我。”
李承鄞听了便问绪娘:“你是有何要事,值得大晚上的前来惊动太子妃?”
绪娘还没说话,李承鄞又道:“太子妃心善,怜你的不幸遭遇,才留你在东宫,让你有个容身之所,你若是感恩,就该安分待着。”
“殿下息怒,奴婢知错。”绪娘恭敬地跪着,吓得脸色发白,“奴婢来找太子妃,是因为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留在东宫,不配伺候殿下,故而想请太子妃帮忙,差奴婢到他处。”
李承鄞听罢,神色缓和了些,“这件事改日再说,你下去吧。莫要再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到承恩殿来,否则当心小命难保。”
“是,殿下,奴婢告退。”绪娘惊魂未定地起身离开了。
刚刚李承鄞不动声色得说话的时候,真的挺吓人的,叫人感到殿内弥漫着一股阴冷之气,别说绪娘,连我都被吓住了,绪娘出了殿门,我才回了神,朝李承鄞道:“你刚刚也太凶了。”
“很凶吗?”李承鄞不以为然。
“凶死了。绪娘被你吓得脸都白了。”我说。
李承鄞拉着我坐下,自顾自地端起我刚倒好的茶,饮了一口,才道:“她本就不该来找你。”
我不懂什么该不该的,只是觉得绪娘太可怜了,如果她需要帮忙,我是应该帮一下的。
我和她虽只见过两次,交情不深,但她能来找我,说明她信任我……可惜却叫李承鄞给碰见了,还把她凶了一顿,我实在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李承鄞,我们帮帮绪娘吧。”我犹豫了一下,便扯着他的袖子说。
“我们跟她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帮?再说了,帮了她,又不会有什么好处。”李承鄞不为所动。
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是道:“就帮帮嘛。”
李承鄞沉默了稍许,才对我道:“你不明白,若要留在宫中,待在东宫,自然比待在别处惬意。”
“那若是不留宫中呢?”我问。
李承鄞道:“�N朝宫规,宫女是不能出宫的,只能一辈子待在宫里,直到老死。”
“啊。这规矩也太不近人情了。”我听了很是震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第89章 八十九
知道�N朝宫女必须老死宫中的规矩后,我感慨了好一阵,李承鄞却道:“近不近人情,也是老祖宗规定的。这些宫女的家人将其送入宫之前,就已经知晓其命运,他们不可怜自己的女儿,你可怜她们,又有什么用?”
我抿着嘴没说话,其实他说得也有一些道理,只不过一辈子不能出宫,真的太煎熬了,若换成是我,我肯定受不了。
“好了,你不是早就吵着怕冷要歇着吗?还在磨蹭什么?”李承鄞见我杵在那里好久,终于说道。
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叫人备好热水要沐浴的事,赶紧一溜烟进了洗浴间。再出来的时候,李承鄞已经不在殿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以为他回丽正殿去了,就将门一插,裹着被子便睡觉了。大约是今日坐马车坐得太久了,我困顿得很,一下子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永娘一早过来便念叨道:“太子妃,殿下是东宫之主,太子妃怎么能将殿下关在门外呢。若是传到陛下和太皇太后那里,太子妃是要被罚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永娘,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将李承鄞关在门外了?”
永娘说:“昨夜殿下本欲留宿承恩殿,可出去处理了点事回来,太子妃便将门给插上了,殿下在门外叫了太子妃好几声,太子妃都没应,殿下只好离开了。”
我完了,李承鄞肯定又要炸毛了,他脾气那么坏,我完全可以想象他昨晚离开时脸黑的样子……我原本还有些迷糊,打着哈欠,这下完全清醒了。
这下应该怎么办?我有些六神无主。
果然,我洗漱好,用完早膳了,都没见到李承鄞的人影。
我原本想着去找他的,但永宁和洛熙突然来找我玩,我便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永宁说想打叶子牌了,我们三人便凑了一桌,打了一个时辰,规矩还是以前那样,谁输了就要吃酸橘子。
我今天手气不太好,一连吃了好几次酸橘子,几乎把我的牙都酸掉了。
永宁和洛熙可得意了,她们就爱看我被酸得脸眼睛都眯起来的样子。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你都成为我们的嫂嫂了,真好!”永宁道,“其实一开始,五哥叫我们多来找你玩,我们是有些不乐意的。”
我有些怔,嚼着酸橘子,没有说话。
“是啊。”洛熙也说,“没见你之前,总觉得你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很不好相与。”
“那见了之后呢?”我盯着洛熙,急急地追问。
“见了之后,发现你天真单纯,有时还傻乎乎的。”永宁接着洛熙的话说下去。
“谁傻乎乎的了?”真是的,我不傻都要被他们说傻了。
“这又不是我们说的,是五哥说的。”永宁道,“五哥说,你傻乎乎的,让我们不要欺负你。”
他才傻乎乎的呢。我在心里嘀咕。
永宁和洛熙没待多久便要离开了,走之前,永宁说要去找裴照。她一提到裴照,洛熙便有些不对劲,看到裴照要走过来了,更是双颊泛红。
原来,洛熙喜欢裴照呀。她绣了一块手帕,捏在手里捏皱了都没敢上前去送。
她这么纠结,我都看不过去了,一把夺过那块手帕就朝着裴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