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情?”我问。
“忘了。”他淡淡地说。
“不可能,怎么会忘呢。”
顾小五说:“忘了就是忘了,哪里有什么原由。”
“那小王子到底当上储君没有?”
他似乎又有了点兴致,继续说道:“小王子去到了一个国家,认识了那里的公主,并且喜欢上了公主。”
“公主美吗?温柔吗?”
顾小五看了我稍许,说:“很美,不过,跟温柔挨不上边,她天真善良,笑起来尤其好看,身上有着小王子从来不曾感受到的那种纯净,他很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让她永远都这样开心快乐。”他又停住了,仰头望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公主呢?公主喜欢小王子吗?”好久没听到他继续往下说,我便问道。
“喜欢。”他说,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哑,“不过,小王子做了一件让公主永远也无法原谅的事情,她很恨他,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
“小王子究竟做了什么事啊?”
“忘了。”
“你怎么又给忘了?”听他讲故事实在是太累了,一到要紧的地方他就给忘了。
他没理我,继续说:“小王子最后扳倒了王后,当上了国王,但公主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公主去哪儿了?”我问。
“死了。”
“怎么又死了?”他这个故事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她自刎了,血溅当场,药石无医,连尸首都被她哥哥带走了……小王子又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敢跟他拌嘴了,他不会再心痛了,他成为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再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了。”
我吸了吸鼻子,怎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这个故事真的太难听了。
“他将国家治理得很好,他每天都很忙,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会梦到公主,梦到她一身红妆,冲着他笑,他知道那是梦,可他不想醒来,一醒来,就见不到她了。”他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小王子老了,他终于可以撇下国事去找公主了,他死在了公主的国家,死前,他向天神祈祷,如果一切能重来一次,他还能再见到她,他一定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公主还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我吸着鼻子说:“当然愿意了。小王子那么可怜。”
“真的?”他追问。追问得有些急切。
“假的。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我说。
他扭开头,不看我了,只是缩着肩膀,望着前面的那条河,看上去有些可怜,他说他从小没了娘,当然可怜了。他这样可怜,我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第13章 十三
天很晚了,大概河边的虫和鸟叫得太低沉了,我迷迷糊糊地想睡觉,最后怎么回到营帐的我也不记得了。
顾小五、赫失和表哥的关系自前几日射蝙蝠之后便开始变得很要好,赫失和表哥都太讨厌了,总是拉着顾小五去喝酒,他腿上那么大一道口子,怎么能老喝酒呢?医官都让他不要喝酒了。
他每次都说不喝不喝,但我总能从赫失和表哥的酒桌上找到他。这天,我又抓到他在喝酒了,他端着一大碗酒,正欲与赫失和表哥举杯,我气得直接冲了进去,将他的酒碗夺走,训了他一顿。
他倒也还算乖巧,一句也没反驳,反而睁着澄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嘴角抿着,好似想笑一般。我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就走。还没走到帐外,便听到表哥在里头说:“中原人,怕婆娘。”
我一听,不由走得更快了。顾小五一边笑一边跟着我,我掐了他一下,扭头道:“不许笑,还有,不许再和他们喝酒。”
“知道了,娘子。”他依旧笑着,将脑袋凑到我的眼前。
我面上一热,将他推远一点,“不许乱叫。”
他说:“在我们中原,成亲之后,男子要称女子为‘娘子’,女子称男子为‘夫君’,我们都要成亲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我可没有乱叫。”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说,只是道:“那是以后的事,我们还没成亲呢。”
“这还不简单。”说着,他便拉着我跑。风呼呼的吹着,吹得两旁的草东倒西歪的,他一直拉着我,跑到前边丹蚩人平时举行祭奠仪式的地方,才停下来。
芨芨草被我们踩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问:“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他微笑着,朝我道:“你把右手放在左手上面,呃,就是这样。”说着,他就做了个示范,我按照他说的吧把只手放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见我做好了,就把他的左手放在他的右手上,做出和我差不多的动作来。
“然后呢?”我问。
“然后,要先对着天地拜一下。”他说。
“哦。”我说罢,赶紧鞠躬拜了一下。
“不是不是,你慢点,是和我一起拜。”他说。
我又站好,“可以拜了吗?”
他点头,说:“一拜天地。”
我见他弯腰要拜,赶紧跟他一起拜。
他接着说:“现在要拜高堂。”
“什么是高堂?”我又问。
“高堂就是爹娘,拜高堂就是拜爹娘。我的爹娘在�N朝,就是东南方,一会儿我们就朝东南方拜。”他说,“好了,现在二拜高堂。”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是太懂,就照着他说的做。
第二拜结束之后,他说还有第三拜,就是面对面行礼。只听他道:“夫妻对拜。”我跟他拜完,刚抬头,就见他看着我发笑,口中唤道:“娘子。”
他的声音夹着风一般,却又柔和如琴音,听得我耳朵发软,那一刻,我是发怔的,原来这是他们中原的成亲仪式,他之前都没告诉我,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算了算了,反正我们的婚期也就这两天了,迟早的事。
“别愣着呀。”他见我发呆,好似有些不满,“你要叫我‘夫君’。”
我一想,他都叫我娘子了,我叫他一声夫君也不吃亏,便开嗓叫道:“夫君。”
“诶。”他笑着应道,眼里仿佛有化不开的柔情,将我紧紧地缠住,我都不敢看他了。
我垂着头走出那片草地,他不知何时也跟上来了,将我的手牵住,我感觉他的手热乎乎的,那种暖意一直暖到了心里。
走着走着,我就踢上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差点栽倒,幸好他拉住了我,不然我就要跌个四脚朝天。
“笨死了,走路都不会,三岁小孩都比你走得稳。”他说。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我气得立即回嘴。
他不怒反笑,“我全家都笨,但你最笨。”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你也是我家的。”
“我还不是。”
“刚刚已经是了。”
……
我们就这个问题又争论了起来,走着走着又到了那日抓萤火虫的那条河。
这里是丹蚩最暖和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花开不断,绿草如茵,以前我来丹蚩的时候,就很喜欢来这里,脱掉鞋履,将双足泡在温暖的河水里,别提多惬意了。
和顾小五吵了一路,最后还是我赢了,他被我呛得闭了嘴,我喜滋滋地走到河边坐下,像以往一样,将鞋履脱下,将双脚伸进水中。
顾小五也坐了下来,见我大大咧咧地划着水,眉头皱了皱。他瞟了一眼我的脚,随即道:“你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怎样?”我反问道。
他说:“在我们中原,姑娘家的脚是不能给男子看的。”
我一听,好奇问道:“那看了又怎样?”
他说:“看了便要娶她回家。”
我一愣,还没说话,又听他道:“你已经嫁了人了,以后要注意一点,你的脚只有我能看,知道吗?”
我张了张嘴,好久没说出一句话,他见我没出声,又问了一句:“知道了吗?”
我只好说:“知道了。”
他似乎满意了,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撑在身侧,好不惬意的样子。
我们没待多久,就听阿渡在附近叫我了,我刚穿好鞋子,阿渡就到这边了,我冲她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公主,可找到你了。”阿渡说。
“怎么了?”
“你师父来了,正找你呢。”阿渡说。
“师父?他在哪?我这就去找他。”我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