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硬的是说不通的,魏春玲和王宝珍开始软磨硬泡苦口婆心的劝说。
“你一个小闺女家到恁远的地方,啥也不知道,出点啥事儿俺也过不去,叫人担心的慌,要是给家门口就不一样了,坐上车就能去,人家你学校这地方坐火车都得两天两夜才能到!”
“宁宁,你考试的时候妈跟你说的意思是不叫你考恁远,妈就你跟畅畅俩孩子,畅畅还小着,咱都在一块儿还能有个照应,咱离得近点,到时候妈也能多跟你说说话,以前是妈对不住你。”
何宁宁没有半分软化的迹象,她只记得小时候一年才能见到一次她妈和张叔叔,她想撵上去跟着魏春玲走,下一刻就被王宝珍给抱回来,等到长大了,王宝珍推着她假期去张叔叔家里住几天,刚开了个口,那个小男孩就来推她,不让她去他家里。
姥姥耳提面命的是我养你不容易以后你得孝顺我,姥爷跟她说考大学才能不种地,就跟、就跟她小时候见过的小舅、小妗妗一样,有自己的本事在城里生活。
她没爸没妈了,只想走的远远地。
是以,面对两人的劝说,何宁宁低着头不答话。
王宝珍快气死了,又不敢大吼大叫让魏根生听见,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你都没爸了,要不是我豁出去老脸让你小舅养你,能有你现在的日子,因为你我养的儿都没有了,你就是这样回报你姥姥的,没良心!”
魏春玲听着更是觉得难受,当初三哥和嫂子就是因为这件事跟家里绝了来往,嫂子对她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去年她捧着五万块钱还能在市里买个房,今年又涨起来,五万块钱只能买一半,要是在市里有房,她跟张康还能争取一下留在市里。
“要不是因为你,哪会成现在这样,你小舅小妗子恁有钱,能对你姥姥姥爷不管不问?”魏春玲脑子一热,说了这么一句。
何宁宁抬头看她,而后笑着指向门外的水泥马路:“他俩要是狠心,就没门前这条路了。”
王宝珍一惊:“这是谁跟你说的?”
打从小宋庄、魏水村,连刘屯都修了两条路,她琢磨过是谁修的路,门前修路那几天,魏根生天天坐那儿看,她就猜出来了,但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自己猜的。”
其实是魏根生告诉她的,那学期她贪玩,成绩降的厉害,姥爷指着那路说,路都铺在眼前了,再烂泥扶不上墙,那就是自己没本事。
魏春玲对他们说的一无所觉,还抱着奢望问:“宁宁,咱能留在老家上学不?我就你这一个闺女啊。”
“那这个通知书咋办?”
“咱再读一年。”
何宁宁忽然笑的很奇怪:“那我复读考不上怎么办?就跟强强一样。”
魏春玲结巴了一下;“你肯定能考上,你现在都能考上一本。”
何宁宁不答应,魏根生已经去跟村里有在那儿上学打工的人打听去了,该怎么去上学,买火车票。
魏春华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咨询,林秘书按时来到魏水村,带着何宁宁办了一张银行卡,按照当地标准将生活费和学费一次性给到她。
“林叔叔,请你帮你谢谢卫叔叔和宋阿姨。”
林秘书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将这话传达到位。”
何宁宁开学离开,魏春玲随张康转业到县城生活。
张康的爹妈对儿子回来的事喜不自禁,在部队的时间见不着摸不着,现在可算能享到儿子的清福了,可得好好跟儿子亲近亲近。
俩人直奔张康分配到的家属院,住下不走了,本来就是两居室的房子,主卧是她跟张康住,张畅一间房,张老太可一点都不嫌弃指着阳台和客厅之间的小隔间说:“俺们就住那儿!”
张老头也说好:“俺都不嫌弃,还能再活几年啊,就想多看看这个不在脸跟前的儿啊!”
饶是原本对父母心有芥蒂的张康,此时也忍不住觉得对不起他们,想也不想的应允下来:“行,爸妈你们就住在这儿吧。”
魏春玲只得咽下想说的话,忍受公婆到来的各种不适。
王宝珍来这走亲戚,被张老太好一通嘲讽:
“你家那个外孙女去外头上学了吧?唷,听说坐火车都得两天两夜是吧?那这孩子不等于白养了,看来我当初说的没错!”
张老太满满的庆幸和幸灾乐祸,对着亲孙子张畅却说:“畅畅,你好好学习,给奶奶考个大学看看,到时候我跟你爷爷供你上大学!”
王宝珍听着这话气的头晕,回去就觉得身上不得劲,脑袋发木,她没当一回事,觉得躺躺就好了,又碰上孙子强强来跟她要钱。
“奶奶,你孙媳妇想买件衣裳,俺妈不给我钱,你给我拿点呗。”
王宝珍气呼呼的给他拿了五十块钱,魏强嫌少,连她手里那张一百的也给抓走了,她追都追不上,弄得一肚子气,她眼前晕得慌,只觉得恶心难受,还没走到门外边就直勾勾的往下栽。
魏根生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一股风似的跑到眼前,王宝珍已经趴在地上。
“爱军,爱国,你俩快点来个人啊!”
王宝珍闭上眼再睁开眼,眼前一片白,眼珠子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在医院。
“我咋了?”
她以为自己问出声了,实际上魏根生连她说的啥都没听见,她躺在那儿口水不停的流,手脚都不听使唤,察觉这个真相后,王宝珍的表情变得很惊恐。
魏根生长长叹气:“你别乱动,医生说你是脑中风,得好好养着。”
护士来用了药,王宝珍很快睡过去。
齐树云和马凤丽正脸色沉沉的站在门外边,这脑中风能治好还行,要是治不好说不定就瘫在床上,嘴歪眼斜的不能动,当儿媳妇的就怕婆婆有这样的病。
“这咋弄,我可不伺候她。”
“那咱爸还好好的,他俩住一块儿也轮不到咱吧?”
俩人打着各自的小算盘,魏家的闺女女婿准女婿都来了,魏春华的婚期就在年底十二月,那时候刚好放假好准备婚事,来了这么一出,周师达就算担忧婚事也不能说出来,添上各自的钱让王宝珍治病。
魏春芹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些,拿了二百块钱,魏春玲给的也是二百,魏春华手里的钱不多也咬着牙给了三百。
魏根生推不掉也就收下来了。
宋月明带着秘书过来的,秘书手里提着个果篮,进到病房将果篮放下,宋月明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干大,云开在外地考察,过两天才能回来,到时候再过来看干娘,这些钱你收着给干娘买营养品吧,医药费我的秘书会处理。”
魏根生点点头,宋月明将信封放到病床旁边的桌上。
众人视线不由自主的集中在那个白色信封上,瞧见薄薄的似乎没什么内容,又悄悄收回目光。
齐树云和马凤丽都不约而同的打量宋月明,正是深秋的天气,宋月明穿着一件长长的羊绒大衣,白色高领毛衣,黑色裤子黑色高跟鞋,整个人仍旧是纤细漂亮,加上身后穿女式西服的秘书,更衬得那三分雷厉风行。
上次魏根生阑尾炎来市里她们没跟来,平时宋月明不回去,前前后得有七八年没见过了,今时今日却不敢真的上前跟宋月明套近乎。
“弟妹来了啊。”马凤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宋月明看她们一眼淡淡点头,至于魏春玲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留给她。
王宝珍睡的不安稳,恍惚间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床边,陌生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宋月明。
“你……”
宋月明上前一步弯腰给王宝珍掩了掩被角,微笑着说:“干娘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不用担心。”
王宝珍还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口,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她倏地转头看向另一边。
宋月明笑容不变,直起身说:“干娘的病需要静养,我就不多打扰了,医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会尽力给干娘治病,干大你让干娘配合医生就行。”
“好,好。”
“您不用太担心,放心治病就是。”
魏根生沉默着点点头。
“小李,你去查下医药费,再跟魏家两位大哥商量一下费用问题。”
李秘书干练极了,脆生生的答应一声,笑着看向魏爱军和魏爱国。
魏春华走过来:“嫂子,我送你下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