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谎(31)

王鸣鲸有些许错愕,蹙眉道:“原是你心机太深,手段毒辣,什么谦逊儒雅,不过是张面具,令人失望至极,教出你这种学生,是我王鸣鲸此生最大的耻辱。”

“失望也好,耻辱也罢,”宣承帝遣退众人,与王鸣鲸二人留在牢房,站在王鸣鲸面前,定定望着他:“总归你还是回来了。”

王鸣鲸皱眉别过头去,宣承帝问道:“先生可还记得悯悉有几个兄弟?有几个姐妹?”

王鸣鲸未作任何回答,宣承帝继续说道:“悯悉有几个兄弟姐妹就有几支利箭对着心脏,时时刻刻地想要悯悉的命,先生善良,自不往坏处想去,悯悉心狠,这事便要想全了,方能保命。”

“先生是染缸里的莲,出水不沾污,悯悉则是缸里的鱼,若不能往上游,便要沉了水底,葬进污泥里。”

“先生可知,悯悉是不信长生的,不过是演出热衷长生的戏,渐渐地却演上瘾了,”宣承帝拿起那块肉,取出怀中一把镶金嵌宝石的匕首,纵刀对切,鱼肉一分为二,匕首随手一扔,两块鱼肉横躺在掌心:“如今先生真的将肉拿来,教我如何呢?”

王鸣鲸目光幽深地看着手里的半块鱼肉,冷色道:“你这是何意?”

宣承帝温和笑着将手中剩下的小半块鱼肉生咽下去,憔悴脸上浮现出痛苦神色,眉间夹着不愿再掩饰的悲伤,嘴角溢出紫黑色的血来・・・・・・他最后却问:“先生可愿永远陪着悯悉?”

你说过先生永远不会对学生撒谎,如若先生不曾骗学生・・・・・・

先生可愿同生?

若是先生撒谎了・・・・・・

先生可愿共死?

・・・・・・

心脏宛如被重击一般,王鸣鲸怔怔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学生在面前缓缓倒地,不敢相信他会毫不怀疑地吃下那块涂上了毒的鱼肉,他甚至不指望宣承帝会吃下去,必要叫人先检查出那里面的毒来。

这鱼肉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那毒并不猛烈,需过些时候才能致死,宣承帝的身体耗损严重,如今已是药石无医,毒遇上虚弱的身体,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王鸣鲸握紧手中的鱼肉,心里升起阵阵悲凉,“那年金宴,我如何解释你都不肯听・・・・・・”皇位上的人前一刻还能谈笑风生,转眼便是杀人无情,“那无辜的小公主可曾害过你?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你为何能轻易下得去手?如今向我说这些,就妄想能洗清你的罪孽了吗?”

“初次见面你谦虚有礼,无半分皇室子弟的骄纵,我倾心倾力,将你视为最得意的学生,望你成才,做一位万民敬仰的好皇帝・・・・・・”王鸣鲸狠狠咬牙:“如果不是金宴上的混乱,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逃了出去,是不是沾着你妹妹鲜血的剑也要沾上我的鲜血?”

“说到底,你至始至终都只想着你自己・・・・・・”他吃下那半块鱼肉,凄苦笑容漫开:“说到底,我和你又有何区别・・・・・・”

王鸣鲸失了神,坐到他的身边,擦去宣承帝嘴角的血渍,血拂去的唇边,是安心的笑,年近半百的学生,鬓角的头发已尽全白,高高在上地残暴荒唐了半辈子,落得这个不算轰轰烈烈的下场,他似乎并不在意。

那毒溶进血液中,渐渐麻痹了所有知觉,“李序,对不起,我不该去找你,打乱你的人生・・・・・・你说过人生不易,好自珍惜,我都记得・・・・・・”他合上眼帘,垂首,时间悄悄地停滞在萧瑟夜晚。

石墙外的晚风携飞雪,吹落几朵红梅;

红梅绕着梨花白絮的雪,相拥着沉入地里;

不知花落去,梅枝尤托起花瓣凋落的花萼;

一轮冷月升起,天地间全然清明。

壁上那残存的灯火,摇晃着,灭去・・・・・・

刘镜之忙活至半夜,六六终于退烧,李序抱着六六,母女俩安稳睡去,刘镜之亲吻两人的脸颊后披上外衣,正要出门,行至门口,忽闻丧钟声起,推开门,向皇宫方位望去,又听秦帆说起王鸣鲸被捕一事,面色不见悲喜。

雪花纷纷扰扰将四周染成近乎全白,屋檐上罩着白,檐下的金橘色的灯笼摇晃,照着雪上的梅影起舞。

刘镜之裹上披风,呼出的热气化掉了几片飞过的雪花,他的声音一改平日的冰冷,语调平稳不起波澜,望着远方道:“这场雪终于要停了。”

第20章 鲛人

王府里最偏僻的小屋外,门口看守的侍卫听见屋里关着的女人骂着“死猴子”第一万零八十六遍。

逐月满身脏污在屋内气得直跺脚,她是鲛人族里最爱干净的,平时身上沾到一点点的脏东西她都要反反复复地清洗个十来遍,更别提这一身的脏污了,她觉得自己立刻就要被恶心死了。

她恶狠狠地踹了几脚门,发现无济于事后,软着声音向门口的侍卫编了段悲惨的身世,想骗取侍卫们的同情,结果侍卫们根本无动于衷。

催眠术需要通过眼睛作为媒介,刘镜之早就叮嘱侍卫们不准看她的眼睛,用不了催眠术又无高强武功傍身的她,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冷静下来想一想,一定会有帮法的,逐月压下心头怒火,在屋内踱步,隐约听见微弱钟响声,寻思着是何缘故,忽而明白是皇帝崩了,心道不好,皇帝一死就对刘镜之没有威胁,只怕刘镜之要对她下死手了,逐月紧张起来,眉头紧锁,虽说她是不老不死,可是鲛人的体质特殊,一旦受到致命之伤,为了更好地躲藏,身体便会自动调整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模样,一想到这张脸要被换成别的样子,逐月害怕极了,她不要变成别的模样,她不要失去这张完美无瑕的脸。

门外传来交谈声,不大的声音在逐月听来宛如晴天霹雳,过不多时屋门拉开一条缝,逐月盯紧着门,屏住呼吸,机会只在一瞬间,如果那些人要杀她,不可能一直不看她,在他们暴露眼睛的那一刻,使用催眠术控制其中一个人,趁机先逃到屋外。

门缝渐渐拉大,侍卫的身影慢慢出现,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但这并不妨碍她施展催眠术,她的夜视能力足够应对,逐月迅速扫视几人,很好,有人不听主子的话偷偷看她了,逐月微笑着对着那名与她对视的侍卫,命令道:“保护我!”

身边一把宽刀突然砍下,其他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王爷下令要灭口的女人就已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了。再看那名挥着刀为她打掩护的侍卫,眼神呆滞,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该死,王爷已经交代了不能看她,还是有这种听不进去话的,其他几名侍卫忙着对付被控制的人,顾不得去管那个女人。

逐月出了屋子一路狂奔,回头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才放慢了步调,她方才跑路时闻到续的气味,顺着气味走,逐月来到了一处花园里,这里的气味比刚才经过的地方更重,树木、石头、梅花上都沾上了续的味道,这个气味她不会认错,因为续的气味和她的气味是相同的,若要说起她和续的关系来,续算是她的一部分,或者说曾经是她的一部分,毕竟现在的续是作为独立的个体存活,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动物,但不管成了什么,续都和她一样――不老不死。

续,我要找到你了,逐月的笑意漫开,她加快步伐往气味最为浓郁的地方走去,来到一座屋子外,守夜的侍卫一动不动地如同石像,屋子里透出十分微弱,似乎是炭火燃烧的光。

逐月能够确定续就在里面。

她避开守卫,躲在附近的箭竹丛中,伺机而动。逐月等待着,有人提着灯笼从箭竹丛旁的小径经过,她学着猫叫吸引那人的注意,只要那人往竹丛里看一眼就足够她施展催眠术了。

“啪!”一颗石头穿过竹丛,碰巧打到了逐月额间的印记上。

青柳往竹丛里瞧了瞧,她刚才丢出去的石头应该是砸中那夜猫子了,怎的没了声响?

愤怒的逐月猛地从竹丛里跃起,张牙舞爪地朝青柳冲去,青柳本就胆小,又最怕鬼怪一类的,这突然出现的“鬼”登时将她吓个半死,转身就要跑,逐月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抓住青柳的手把她往后一扯,青柳只见到一双泛着戾气的阴森森鬼眼,“猫、猫、猫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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