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的世界突然就天翻地覆了,这是成小芽睁眼想到的第一句话,因为此时她像一条腊肉般被捆着倒挂在晾衣场的某根晾衣杆上,那根无辜的晾衣杆时不时发出濒折的哀嚎,地上是几个刚从火堆中扒拉出来的红薯,被掰成两半,露出金黄色的肉,冒着香气,令人食欲大开。
香气直往成小芽鼻子里钻,她嘴里的口水越来越多,她艰难地咽了下去,但是很快,口水又分泌了许多,她没来得及吞咽,口水已经因倒挂的姿势从嘴里流进鼻子里,成小芽剧烈咳嗽起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不好受。
“爹――筱琪――大宝――快来救我!”成小芽大喊,试着通过摇晃使晾衣杆折断,可她实在低估了晾衣杆的结实,晃了几下不仅毫无效果,头也更晕了。
此时正是晌午,日头毒辣得连看院子的大黄狗旺财都散发着一股子烤肉味。
知了倒是叫得更欢了。
水分不断流失,成小芽不一会儿就口干舌燥,连口水都流不出来了,汗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滑过,顺着她的发丝滴入滚烫的泥土,瞬间便没了痕迹。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和爹爹挂在墙上好几年的那条老咸鱼一样,发出因过度干燥而腥臭的味道了。
“刘镜之,王八・・・・・・蛋・・・・・・去死・・・・・・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成小芽对着方才出现的那双织锦靴子的主人喊出了对他的个人评价以及前途指导后便昏死过去了。
“疼疼疼,筱琪你轻一点”成小芽对着帮她往脸上抹晒伤药的筱琪嚷道。
“活该,叫你总是乱来,疼死算便宜你了,”筱琪嘴不饶人,手上的力气却轻了些,眼眶红肿,一看就知是刚哭过,“ 你要再不知进退,今后可有你苦头吃。”
“小芽,像你这样骂王爷,还能不缺胳膊断腿,抄家灭门,只是晒伤就回来的,你绝对是我大宝生平仅见。”大宝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平时你闯祸惹了王爷,也没见他处罚你,这次竟然被罚得如此重,你到底是拿了什么画?”筱琪将药膏仔细地涂在成小芽泛着不自然的深红的手臂上。
“嗯・・・・・・也不是什么名画,就只是一名女子的小像,画得甚丑,像几岁孩童的手笔,纸也发黄,我就顺便清理了。”成小芽嘟囔。
筱琪责怪道:“再怎么旧也是王爷珍惜之物,你一句不说,说丢就丢,也难怪会生气,倒挂一次算轻的。”
“筱琪,你怎么老帮着旁人说话,我差点就变成腊肉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就只一个劲地凶我。”成小芽撇撇嘴。
“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没错?”门外传来粗犷声音。
成小芽一听是自家爹爹的声音,跟怏了的白菜一样垂下了头,“爹・・・・・・”
成管家走过来,大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成小芽脑壳上。
“爹――你要打死我啊!”成小芽摸着脑袋,瞪着眼睛。
“你个孽障,我早晚被你气死。”成管家摇头,“你三番四次地闯祸,让爹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唉・・・・・・”
“为这画都来说我,一张破画值什么?大不了我画一张还给他就是了,”成小芽拿着薄被裹住脸,“出去出去都出去。”
“唉,这臭丫头,”成管家叹息着出了门,筱琪拍拍成小芽的肩膀,也跟着出去,大宝在成管家进来之后早就偷偷溜走,屋内只剩成小芽,她没人说话,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夜半时分,室内冰凉,皎洁明月,月光浸透木窗,漫上浅浅呼吸的人儿脸上,砸吧砸吧嘴,勾出大大的微笑,似乎是梦到了好吃的东西。
床边投出淡淡人影,刘镜之立于成小芽身侧,盯着她熟睡的脸微微出神,盯了片刻,坐于床头,温热手心拂过她的脸颊,她顺着那股温暖蹭了蹭对方的手,软糯鼻音轻轻,撩拨心弦。小巧舌头试探地舔了一下手心,他的手因这恰到好处的湿热而微不可见地颤动,贝齿轻触・・・・・・说时迟那时快,刘镜之及时抽出了自己的手,成小芽一口咬空,不甘心地磨了磨牙,牙齿摩擦,发出咬碎骨头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翌日,筱琪来叫成小芽起床,推开半掩的门,见屋内光景,呆立原地,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再揉揉眼,果真王爷在小芽屋内,并且以面对面拥抱这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一起,筱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更要命的是,王爷此时将细长手指置于唇间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少了平时所见的冷漠,此刻却带着令人窒息般的诱惑,筱琪面红心跳,立刻掩面退出,还贴心地关上门。
成小芽打着呵欠来找筱琪时,见筱琪眼神怪异地瞄她,极不舒服:“筱琪,你今日有些怪,是昨夜没有睡好么?”
“比起我,我倒是更关心你昨夜有没有睡好。”筱琪幽幽道。
“昨夜,我自然睡得极好,我还梦见自己抱着根火腿,抱了一整夜呢,可惜睡醒就没了。”
筱琪苦着脸:那可不是什么火腿,是王爷的手臂啊!你昨夜抱着王爷的手臂睡了一夜啊!你知不知道,对,你不知道,好想告诉你,却不能告诉你,因为王爷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憋不住了好想告诉你,啊・・・・・・愁死我了。
“小芽啊,你觉得王爷对你怎么样?”筱琪旁敲侧击。
“他那人怪异的很。”
“哦?”
“你不知道,平日里瞧着他冷漠冷样,一本正经;有时只我自己,他趁我没注意,突然捏一下我的脸,也没得罪他,我不要面子的啊!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幼稚!”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就只对你这样呀?”
“唉,想他干啥,他就是闲的,叫他皇帝大哥往死里揍一顿估计就好了。”
筱琪走到门口四处瞧了瞧,关紧门窗,压低声音在成小芽道:“你觉不觉得,王爷他・・・・・・他喜欢你。”
“你疯啦,”小芽惊呼出声:“他喜欢我作甚?他有钱有权、还有个皇帝大哥当靠山,长得也好看,喜欢他的姑娘都排到月亮上去喽;我有什么?他凭啥就喜欢我,图什么呀?喜欢他自己也比喜欢我强啊。”
“说不准他就是喜欢你这样性子活泛又不怕他的。”
成小芽跳起来,指着筱琪怒目道:“我就想你今儿个怎么竟是问我些奇怪的问题,筱琪,是不是我爹派你来说我的,你同他讲,她女儿这辈子就是死缠他了,否想打了主意叫我改了这粗鄙的性子刻意博个温文尔雅的名声就为把我嫁出去。”说罢自顾自地走了,留筱琪一人呆愣愣:她为何总能将八卦拐到别的事情上去的。
成小芽得空时,想象着那画的模样要将它仿照出来,她虽先前担心画得不像,可一下笔,竟顺畅地将那女子模样画了个差不离,诧异之余,她暗自猜测:难道・・・・・・
我其实是个天才!!!
她冲出门朝着正在算账的老爹兴奋地喊:“爹,你女儿我可能要出名了。”成老爹眼也不抬,咆哮:“滚――”
成小芽拿着画兴冲冲地跑到书房,门口侍卫也没阻拦,直接就放她进去了,她向端坐于书桌后的刘镜之行礼,道声:“参见王爷。”后,三两步走到书桌前将那画平摊于黄花梨木桌上,“画我临摹出来了,你瞧,是不是同原来的一模一样。”
刘镜之瞳孔骤缩,手指抚过那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冷声问道:“果真是出自你手?”
“自然,这是我方才画的,墨迹都还未干透呢。”
“那好,你再画一幅,同这幅一样便可。”说着放了纸笔在成小芽手边。
成小芽不服气地撇嘴,嘀咕:“不信拉倒,”但为了证实是自己所画,还是拿起狼毫笔,沾着那上好的墨汁,也不去看那画,直接在宣纸上涂抹起来,不多时就画好了一幅同之前神似的,成小芽拿起画朝刘镜之挥了挥,得意洋洋地:“我说是我画的吧,眼见为实。”
刘镜之不动声色,从书架上拿了一幅山水图,“这幅,画画看。”
成小芽见刘镜之这般,以为他是故意刁难自己,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压不下这口恶气,便摊开那画,仔细一瞧,只是普通山水画,与小像比起来,并未多难度,她心下得意,看了几眼,便将那画置于一旁,也要同刚才那般画出,可笔尖一碰宣纸,却突然不知该从何画起,瞄了眼刘镜之,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成小芽摆出讨好的笑,手伸向山水图,“我、我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