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谎(10)

“小芽,你先冷静,不管怎么说,你爹的命更重要,你去求他,就算他不顾着你,看在你爹在王府辛苦多年的份上,总会帮忙的。”

成小芽抹把眼泪,“好,我去求他。”

“成姑娘,你回去吧,王爷真的不在。”侍卫大哥伸出手要将她扶起,见她又狠狠地磕在地砖上,额头破了,血流满面,侍卫大哥见她固执不起,不忍再看。

方才还同他在一处的成小芽心中只认是这男人翻脸无情,悔恨至极,自嘲似的重重地再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筱琪见成小芽失魂落魄回来,见她满面是血,拿了帕子捂着伤口,关切问道:“王爷怎么说?”

成小芽扑到床头,一遍遍喊着爹,凄厉哭声令筱琪心酸不已。

成老爹悠悠醒转,艰难喘气,费力抬起手摸摸成小芽的脸:“闺女・・・・・・咳咳・・・・・・别哭・・・・・・我・・・・・・咳咳咳・・・・・・”

“爹,你醒啦,你先别说话。”成小芽抓着老爹的手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

成老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唯一放不下的女儿还遇到这些事,又想起第一次见面这小姑娘痴痴傻傻的模样,不免感慨她命途多舛,心酸难言。

思绪回到八年前,他只是王府的一个老管家,王爷又照常出了远门,十几日后归来,竟带回一个浑身是血,衣着破烂的女子,那女子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呆呆傻傻的,还是个哑巴。

王爷只说她的村子被山贼所毁,顺手救了她,他认为是冷心冷血的王爷一时心血来潮罢了,见这女子可怜,自己也是无妻无子,便将她收做养女,为她取名“成金”,岂料王爷淡淡说道:“她叫小芽。”

此后,他多了一个女儿,名叫成小芽。

小芽其实不是个哑巴,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话而已,她很爱模仿别人说话,像是刚学说话的孩童,磕磕巴巴的,他想也许小芽只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失去记忆才变得不会说话,耐心地教她说话,她虽然学得慢,却是很认真在学,性子也渐渐活泼起来,不过一年,心智就已和她年纪相近,他越发喜爱这个姑娘,俨然将她当作自己亲生闺女。

随着相处的时日渐多,他发现小芽似乎不会长大,一直保持着当时的样子,直到有一次她受了伤,他见到那伤口不可思议的愈合速度,他才感觉不对劲,怕小芽是个妖物,可是见她天真无邪的样子,身边也无怪事发生,加上对这闺女感情很深,便将这事遮掩住。担心小芽面容不改的情况被发现,他鲜少让她出门,王府里的仆人也悄悄的断续地被他全换了,王爷不大管府中之事,可府中人员撤换这事总归要回话的,王爷不问缘由,直接应允,他虽有些疑虑,却不敢妄自揣测。

眼见自己日渐衰老,不免有些担心小芽的未来,可小芽的情况只有自己知道,将她交到府外人手中他不放心,可府中的人又没有合适的,这事就一直搁置。

那日小芽同自己讲起大宝时,他思索一番觉得大宝是个实在的孩子,若是告诉他实情,由他照顾小芽,他也放心些。

未曾料到,王爷忽然看上小芽,他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位王爷,常年在外,性子如何并不是十分清楚,见他这般,便想王爷兴许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同他当年随手救了小芽一样。

他苦劝小芽,王爷并非良人,想那皇室从来都是冷酷无情,连手足都能残害,她这般无权无势的女子,如同玩物。可小芽偏偏不听,非要与他纠缠不清,如今落个这样的结果,实是预料之中,他心中悲愤交加,却无能为力。

成老爹又是咳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闭,再次昏过去,筱琪见成老爹的气只出不进,想必是撑不了多时,忽而心中生出一法,她出门端了杯水来,喂着哭哑了嗓子的成小芽喝下,过不多时,成小芽便昏昏沉沉睡去。

茶水里确实是被她下了点东西,是她去药铺买的,只是一味安眠的药罢了,对身体并无伤害。

她看着成小芽那泪痕未干的脸,又看了眼成老爹,终于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小刀,朝着成小芽的手心划去・・・・・・

八月十六,

成小芽脸色惨白,直愣愣地望着成老爹脸上盖着的白布,任筱琪替她换上白衣,提线傀儡般地毫无生气。

成老爹的房间被布置成小小的灵堂,成小芽跪于灵前,陆陆续续有府中熟人前来吊唁。成老爹走的突然,王爷也不在府中,失了主心骨,乱做一团,停灵一日便要草草下葬,成小芽对着那些钉棺的人又是打又是咬,众人看她可怜,也不好再去惹她,只得半开着棺材盖,留她一人等她自己想开。

筱琪突然面色慌乱冲了进来,她让成小芽进到棺木里,成小芽随她摆弄。筱琪含着泪对着棺木里的成老爹和成小芽说了声对不起,咬着牙将那棺木盖上,双手举起沉重的锤子费了全力将那一指粗的铁钉打入木中,四角各钉上,筱琪的虎口已是磨出了血泡,做好这些,这才又匆忙离开。

成小芽和成老爹一起躺在棺木中,成老爹安详地闭着眼,成小芽也安静地躺着,只觉得好像有人将棺木扛起,摇摇晃晃许久后又将棺木放下,接着又有铲土的声音,掩埋的声音,空气越来越薄,渐渐喘不上气,成小芽头脑发疼,意识开始模糊,脑中闪过些许记忆片段,有成老爹、有筱琪、有赵大宝,也有刘镜之。

他笑着的样子,他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的样子,他喊着她的名字的样子,他喊着别人的名字的样子・・・・・・

那颗心不可抑制地又刺痛起来,成小芽苦涩一笑,闭上眼睛,懒得去想了。

细细簌簌的铲土声,四周似乎光亮起来,成小芽被那光刺了眼,微眯,再次睁眼时见那人的眼睛血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双手沾满混着血水的泥土,一丝不苟的发此刻凌乱不堪,神态疲惫,十分狼狈,与平日那端正齐整的模样相去甚远。

她躺在棺木中看他,竟有种十几年未见的错觉。

他伸出手;

她想要去抓,又往后一缩,停在半空,与那双眼四目相对,终于还是抓住那血痕交错的手。

“对不起。”

成小芽听到他说‘对不起’,其实她想说你并没有欠我什么,老爹的事情着实怪不到刘镜之身上,说到底这整件事情皆是因着自己而起,如今听他道歉,又是难过又是羞愧,抽抽鼻子又哭了起来。

刘镜之见她哭,慌乱起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从何安慰,轻轻抱住她叹道:“你一哭我倒没了主意。”

成小芽抽噎道:“我哭是、是为我爹,是我把他气死了,我不、不孝・・・・・・呜呜呜・・・・・・”

“你爹其实早就病入膏肓,他怕你担心未曾告诉过你,你不必过于自责。”

“可终究是因我他才・・・・・・我・・・・・・”

成小芽又哭了小半时辰,哭得嗓子哑了,这才稍稍停歇,她看着棺中老父安详的面容,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亲手将棺盖盖上,堆好坟,再磕三个响头。

她看身边的刘镜之也跪了下来,本想说你不必如此,突然肩膀一重,侧头一看,竟是刘镜之靠在她肩上,昏迷过去。

天空飘下几丝细雨,隐隐几朵乌云飘来,夹着风雨欲来之势。

成小芽摇了摇刘镜之,见他不省人事,摸摸他的额头,却是发了高烧,若是现在扶着他下山,只怕半路就要碰着大风大雨,这发着高烧再淋着雨,要是加重可就糟糕了。

成小芽看到不远处有个茅草搭的棚子,心想还是先去躲躲雨吧,思索间,几滴红豆大小的雨珠落到脸上,她将刘镜之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搂着他的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他走到了茅草棚子。

雨肆无忌惮地大起来,成小芽从棚檐边扯了几捆干净的稻草铺到地上,让刘镜之平躺上去。拿出帕子替他细细擦去手上的泥污血渍,见他手心手背上皆是细小伤口,可能是方才被小石子割破的,成小芽抓着他的右手摩挲自顾出神,那手猛地反握住她的左手,她侧头看他道:“你醒啦,”瞧他仍是合着眼,两道眉皱得紧紧的,成小芽又听见他说那个名字‘李序’,声音里满是焦急,又如挽留一般地叫着‘李序’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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